这话说的太明白了,华云霁连装听不懂都没有办法。
清丽苍白的脸被憋得通红,咬紧下唇瞪着他说不出话。
华筝像是看不到他的脸色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盒子打开,沁人心脾带着丝丝凉意的药香登时倾泻而出。
“这是转魂丹,你应该记得它吧,”华筝痴迷地看着怀里的人,声音低沉轻柔,名字在嘴中缱绻多遍才念出了口:“云霁。”
转魂丹他已经找太医院的人看过了,确实是真药。
华云霁听他的称呼却脸色更黑了。
再听到他反问的话,瞬间想到背叛自己的李芳儿。
当年李芳儿难产,云霁将从先皇那里求来的,宫内唯一的一颗转魂丹给了李芳儿,女人却转手将圣药给了差点早夭的华筝,自己却难产而死。
当时他觉得李芳儿是为了保护和自己共同孕育的儿子而死,觉得对不起李芳儿,愈发疼爱华筝。现在想来,这女人是舍不得自己和另一个人的野种,就连他亲手养大的儿子,也跟他那个背叛他的娘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云霁虽是四维空间为他制作的身体,和原本的华云霁并不是一个人,但他维持着华云霁人设时,也继承了对方的记忆,现在带入自己,只觉得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华筝的声音像是在无情嘲讽他的识人不清,气的他额角青筋都在抽搐,咬牙打翻对方手中木盒。
世间难寻的转魂丹,就这么华云霁从盒中甩了出去,掉在地上连滚几圈。
恨恨道:“滚!朕不需要你的东西。”
他眯眼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华筝,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朕就算是死,死在你手上,也不会吃你的药!”
吃了药他还怎么扮演柔弱,怎么装作不敌华筝,被对方成功推倒?
虐恋情深的性|福绝对不能被一颗药丸毁了!
华筝剑目低眉,静静看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圣药,面上平静如水。他深吸口气,俯身捡起转魂丹,拍掉上面的尘土,小心谨慎地放在盒内,重新揣进怀里。
“云霁现在不想吃,就别吃了,等想吃的时候再说。”华筝语气温柔,像在哄孩子一般,“夜已深了,云霁早些睡吧。”
云霁正要让他少来假好心,就听他接着开口:“云霁不是不喜欢上朝么,从今往后,就由筝儿代您去。”
云霁心里高兴的不行。
他终于自由了!
脸上还要装成不可置信的模样,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郁郁地闭上嘴,大力推开已经不再钳制他的华筝,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装睡。
华筝一直没走,冗长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在殿内。云霁半晌都没听到他离开的声音,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他如芒刺背,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身后的人和刚才听到的话。
居然不自觉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以后,华国已经变天了。
·
华筝控制了华国军权,从上将军到旗下士兵,全都成了华筝的人。被华筝以华云霁的身份骗来上朝的大臣,均被堵在中罡殿内,凡是不承认华筝身份的,全都当场被斩。
短短一刻钟,华筝就手持模仿云霁字体的御诏,自己把自己立成了大将军和摄政王。
所有有疑义的人已经都被变成了尸体,其余大臣躬身行礼,对着华筝恭贺千岁。
被杀的官员尸体被扔在了门边,血腥味从中罡殿漫了出去,让门外被华筝强行绑来的官霭不禁捂住口鼻。
华筝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如果忽略眼中瘆人的冷意,恍然间还似曾经乖顺温和的太子爷。
他低声对着官霭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却听得官霭忍不住发抖:“知道该怎么说么?”
官霭迟疑着点头:“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回去告诉皇上,宫、宫中依旧太平......没什么异样......”
没想到华筝轻笑一声:“不用。”
他说:“你如实禀告云霁便是。”
刚受封的摄政王,眉眼中尽是掩不去的倨傲疯狂,念起语中人的名字时,声音却依旧温和缱绻:“云霁聪明机敏,不用你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你身为云霁的贴身太监,怎么能骗他呢。”
“......”官霭:真是疯了。
他回去一字不差地将华筝的话念给云霁,气得云霁直接吐了口血。
曾光风霁月一袭玄黑大氅,站在中罡殿受百官跪拜的尊贵君主,如今由若囚徒,双手扣着手腕粗的铁索,被困在太华殿内。
铁索的尽头镶在华云霁龙塌下的坚硬金石中,普通兵器根本凿不开。铁索的长度勉强够他在太华殿内自由行走,但他中了狼毒草的毒后,身体日渐虚弱,沉重的锁链捆在手上,压的云霁根本没力气动弹。
只能瘫在床上。
像只被猎人锁住翅膀,强行拖回地面的白鹤。
优雅、清美,落魄、凄凉。
看得官霭心头发酸,他给云霁擦擦嘴角的红血,转身就要去找太医。
被云霁拦下。
“站住。”
官霭回头看向云霁。
而立之年的君主脸上,根本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仿佛还是当年那位,身着龙袍长身玉立,站在宫门上接受万民朝拜的少年帝王。
只有那双经历过是是非非的凤眸,透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云霁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咽下,侧目看向远处的琉璃灯:“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官霭张口就要劝说。
被云霁一句话堵了回去:“就这么定了。”
眼看皇上心意已决,官霭多说无用。
而且就算告诉了门口的宫人,他们又真的会去请太医么。
官霭早就看透了宫中宦官宫女的见风使舵。根本对他他们不抱希望。
摄政王管力朝堂,皇帝被囚禁太华殿,他们别说雪中送炭了,不落井下石就已是仁至义尽。
但真正让官霭失望的,还是华筝。
曾经他以为华筝真是内热纯良的小太子,华筝被关进冷宫的时候,甚至想为太子求情。没想到......
果真不愧是李芳儿的儿子,白眼狼的血统一脉相承。
皇上前一刻还在为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入夜就被华筝逼宫。
今日在中罡殿上杀人如麻冷酷无情,让他不得不相信,往日华筝那副温煦和睦的样子,全都是装出来的表象。
就是为了放松皇上警惕,诈死离宫,翻神为帝。
这样阴险的浪子野心的华筝,恐怕恨不得云霁早日病死,根本不会给他安排太医。
官霭思及此,不禁老泪纵横。
他辅佐先帝,亲眼看着云霁长大,看着年轻的帝王一步步成长到如今的模样。
却被乱臣贼子缚在太华宫。
想到皇上这身日渐虚弱的身体,还是因为当年,给华筝挡箭时散不去的余毒,更是心疼不已。
忍不住骂了句华筝——
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官霭将烘好的手炉塞进云霁怀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五十多岁都发花白的男人哽咽着安慰双手被缚躺在床上的君主。
“皇上,奴才一定会救你出去!”
云霁一听,眉头一竖立刻否决:“不可!”
躺在床上的君王努力挣扎着坐起身,苍白的脸上透着病态的潮红:“从小到大,陪我最久的人是你,不要为我以身犯险。”
似乎是怕他还要冲动,向来平和温柔的君主甚至冷着脸要求起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官霭。”
话音刚落,君主刚扬起的声音迅速又低落下去,声音沧桑而干涩:“你是我身边......唯一还在的亲人了。”
被一国之君说为“亲人”,官霭眼泪流的更狠了,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抬着袖子不停擦眼泪。他被华云霁要求着亲口应下会远离是非的要求,才踉跄着走出太华殿。
背影佝偻,像被人抽干了筋骨,颤抖着身体走出殿门,才小声地哭出来,颓然叹气。
华筝从昨夜开始,就派了上百人守在太华殿周围,监视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出去。
他一出太华殿,就会有人跟在身后监视。
不管云霁刚才让不让他帮忙逃出宫,官霭能做的行动都有限。
更别说现在,皇上还明令禁止了他的帮助。
官霭整整衣冠,深吸口气恢复往日神色,眼神逐渐清明。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他就亲手给皇上做点药膳,让皇上补补身体。
而好不容易等官霭走出太华殿的云霁,沉重的表情瞬间一收,躺在床上长松口气。
“吓死我了。”
他懒洋洋地揉了揉肚子:“画本里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一等一的牛,万一官霭真把我救了出去,我还怎么得到‘稳稳的□□’?”
他深思熟虑后接着道:“我得找个理由把官霭送出宫。”
“......”
系统表示不想搭理他,并且打开了音响开始听歌。
华筝再次来到太华殿的时候,就看到华云霁正坐在床边,被官霭小心翼翼地喂饭。
华筝进门的时候,云霁刚好吃完,就着官霭端来的温水漱了漱口。
就勉强挥了挥手,让官霭出去。
腕上缚着的铁链来回咣当,发出沉重的响声。
华筝大步走近,捧起云霁的受贴在脸旁,英气十足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在云霁掌心蹭了蹭。
被云霁毫不留情抽走左手的时候。
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藏起的亲昵和依赖。
睁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眨了下眼,温声开口道:“才一天不见,筝儿就想父皇了,父皇想不想我?”
不知道这神经病又开始发什么神经。
云霁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