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霁脸上瞬间全白,红润尽褪，撑着他的双腿都有些摇摇欲坠，整个人像是被人抽走了精魂,站在潭边宛如躯壳。
胡十万微笑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去他寝殿中央那方最大的桌案下三层夹层处，拿出那副七窍玲珑圆筒锁，上三下七各拧几下，看看我说的是否如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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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霁被胡十万了带着，回到厉修寝宫的时候，厉修还没回来，他看着自己在桌上留给厉修的信纸,甩手抽起来狠狠撕碎,扔进手边的纸篓中。
他走至刚来厉修寝殿中，不小心撞碎云兽四方壶的桌案边,摸了摸第三层的抽屉,桌子果然像上次那样忽然晃动起来，露出来个不起眼的夹层。
阮云霁从夹层中取出上次他见过,却没有打开的圆筒形七窍玲珑锁，按照胡十万说的方法，转动了锁头。
他一边开着锁,一边期待着玲珑锁无法打开,期待胡十万是骗他的。
但下一秒,只听咯噔一声，玲珑锁开了。
锁头翘起，露出来里面圆形的锁芯,那里放着一卷被认真卷起的画卷。
阮云霁看到卷轴就觉得手背一疼,像是他潜意识压着自己的手,让他不要看。
但最后他还是把卷轴拿了出来。
当卷轴被铺开的瞬间，阮云霁手抖得厉害，差点瘫倒在地。
被他举在半空中的，是一副精致细腻到脸上眉梢都细细勾勒的画像，一笔一划都能看到作画之人的用心。
画中人一袭玄黑金龙暗纹锦袍，掐丝金线描龙勾爪彩绣龙及十二章纹，头戴玄金玉冠，用两根盘龙金簪固在头顶。两侧深色组缨连着两组编发下垂于颌下，左右各缀一只紫金软玉坠。长眉飞挑，目如墨玉，看起来似是站在某处雕梁画栋的大殿中央，阳光从琉璃窗外照进殿内，铺盖在他身上一层华美炫目的暖光，看着俊美威仪、雍容华贵。
那张脸的确和他一模一样，但周身的气度远非他能比拟。
这就是厉修心中的人么？
这就是，厉修让他来代替的人？
阮云霁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攥起，指甲插入肉中也毫无所感。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乎。
原来他是不是废物，在厉修眼中根本无所谓。
因为厉修对他的片刻温柔都是假的，他只是个替身而已。
阮云霁面色痛苦不堪，脑中来回回想着，从第一次见到厉修开始，对方说的话——
“就这副身板能做什么？我要的是帮忙的兽奴，不是养在宫里享福的废物。”
“族长别生气，您看他的脸——”
“是不是很合适？”
他从小就不能说话，心事憋在心里惯了，竟然连为自己哭出声都做不到，只是神情萧瑟地站在原地无声落泪。
跟在他身后的胡十万看得面上笑容逐渐加深，慢慢走上前，左手搭在云霁肩膀上，装模做样地安慰，“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祖籍上说，上一辈子执念太深不愿投入轮回的人，这辈子就会变成兽人。因为他们不愿喝孟婆汤，过不去奈何桥，就掉入桥下的忘川河，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这画中人是人类世界的皇帝，厉修在寒潭中见了他，就说命他是厉修的命定之人，没有人能避开命运。只能说你太不凑巧，长得和厉修的命定之人太像了。”
胡十万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厉修原本有个云兽四方壶，你见过吗？”
阮云霁没说话，但他僵硬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胡十万于是接着道：“那云兽四方壶，就是厉修在寒潭中，见到那命定之人用的东西后，照着模样亲手做的——”
他话没说完就比阮云霁挥手打断。
阮云霁不能说话，但他凌厉决绝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情。阮云霁一把甩开胡十万放在他肩膀上的胳膊，面色难看地冲他比划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胡十万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没忍住又侧身回头看过来，“云霁，你马上兽化完成，就能长出翅膀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帮离开这里。你也可以飞过寒渊去看看人间，我会帮你的。”
阮云霁绷着脸没理他，但胡十万知道他听进去了。嘴角带笑的专身离开。
恐怕今日，阮云霁就会连夜离宫，走在回程路上的胡十万悠然想着，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下一秒，眼见四下无人的云霁就立马停了脸上的悲伤，一脸自得地举着画像观摩起来。
“这儿画的有点不像啊，我的手那可是全华国最美的，厉修给我画的太短了。”
“还有这儿，没画出来美感，应该再精细一些。”
云霁一改方才的伤痛神色，满脸都是对画像的认真考究。
系统069被他说的无语，真想主动进屏蔽系统。
谁能想到，厉修在寒潭中见到的人，居然是上个任务世界的“华云霁”？！
而且还是云霁做任务时的华云霁。
这简直是给这自恋的死骗子一个毫不掩饰的自恋时机，系统看着他洋洋得意地抱着自己上个世界的画像，装模作样地评价着，恨不能毁了自己的听筒代码。
云霁看了半天画，估摸着厉修快回来了，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来重新放回原位，又开始顶着阮云霁那张生无可恋地表情，一个人走到院子外面发了会儿呆，心里兴冲冲地跟系统交流。
“统统，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能看到上个世界的我？不同的任务世界也是有关联的吗？”
系统回答的很快：“不知道。”
云霁想了想，还是感觉很奇怪：“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我第一个世界的人设缺爱，第二个世界的酆衡第一次见面就缠上了我。第二个世界的人设地位低下又缺亲情，第三个世界就多了个儿子，还当上了皇帝。”
“这之间真的没什么关联么？”
本来系统刚受完云霁方才充满自恋的荼毒，完全不想跟他说话，但云霁这几个问题，问得系统也好奇起来了，不过它认真查了查四维空间小世界安排的排序规则，还是一无所获，“按照四维空间的规定，每个世界都是完全偶然选择的，没有任何规律，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总而言之就是——
系统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
于是云霁再一次嘲笑了系统的无能。
系统：“。”好气。
不过云霁也算终于知道了自己替身的正主是谁。
虽然是他自己，但胡十万这么捧场的给他当了助攻，剧情不往下进行怎么行？！更何况，阮云霁又不知道那是他的上一世。
于是阮云霁在院中停留一会儿，什么都没带，只身一人朝寒渊走去。
寒渊在人界与兽人部落的交界处，在兽人部落的尽头。
云霁身为替身虐爱剧情的主角受，有剧情世界线莫名奇妙的加持，就算云霁根本没有路线图，也准确地走到了寒渊最陡峭的悬崖边。他来的时候还是白日，等他走到山崖边上时，已经到了深夜。
阮云霁站在悬崖崖顶，低头向下看，山崖顶部的气流冲击得他一身白色衣袍上下翻飞。
身后的狂风嘶鸣呼啸，面前的寒渊深不可测，深达百丈的深渊已经吞噬过无数生魂，他只是站在悬崖边上，都能感受到一股萧瑟凄冷又阴森可怖的寒意。
阮云霁抬头，迎着漫天星光，向寒渊的另一头望去，传说中的人类地界，就在他所在位置的正对面。对面的山崖比他所处的位置更高，高了约莫二三十丈，之间的距离少说也要几公里。深夜本就模糊了他鸟类的视觉，云霁看着对面的山崖，甚至感觉像是已经到了天的尽头。
他摸了摸自己目前尚且光滑无痕的脊背，估摸着他就算真的长出来了翅膀，也飞不动如此高又长距离的山崖。更何况，他还要带着厉修横渡过去。
不过还好他有系统。
系统在这种时候就发挥了作用。
云霁于是道：“我给你一个机会。”
系统：“......不，我并不想要。”
云霁在心中悠悠道：“那我们就到不了下个世界了。”
云霁道：“我如果飞不过去，我就会死，我死了任务就失败了，咱俩一起挨骂。”
“......”系统：“我tm是不是又被威胁了？！”
云霁“啊”了一声，故作惊讶：“没有吧。”
系统：“......”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