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夜市已经很繁荣了。
就在附近的面馆里面，李乐带着茂云，叫了两碗丰盛的面条。
茂云很省，叫面的时候，犹犹豫豫不肯吱声。
“老板，猪肉面，两碗！”
还是李乐开口叫面，才兑现了今晚开荤的诺言。
“八个铜板啊，铁柱！”
猪肉面是4个铜板一碗，对于戏班的条件来说，绝对是高端消费品了。
更多的时候，李乐和茂云都只能啃着馒头，就着腌菜，过着缩衣节食的生活。
“客官慢用！”
面端上了，就像是过年一样，从未有过的奢侈。
看着茂云又肉疼，又两眼放光的表情，李乐知道，他未来的路还长。
他现在虽然有能力了，但连衣食住行都拮据无比，就别提其他了。
“吃吧！”李乐摸了摸茂云的脑袋，表演了一个摸头杀。
“会不会明天又得饿肚子？”茂云抬头来，眼睛明亮。
李乐有些心疼。
他虽然只穿越了一个月，和茂云谈不上太深的感情，但原主和茂云有十年的交情，亦兄亦妹，形影不离。
“以后，咱们都吃面条……”李乐说道。
茂云瞅了一眼李乐，哼了一声，说道：“我相信你！”
这话是反话，说成我相信你个鬼，可能更加贴切。
李乐摇头笑笑，没有解释，拿起筷子，埋头吃面了。
他不但以后要吃面条，他还要大鱼大肉，王子皇孙有的，他……都要有！
夜色深了。
李乐胀着肚皮，回到了帐篷里面。
帐篷不大。
是他和茂云安身立命的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两人就像是安营扎寨的军队，先搭好帐篷，然后唱几天戏，如果生意好，多留几天，生意不好，就早早撤了台，去下一个地方。
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叫中平县，距离大唐的王都有几百公里远，固定人口有上千户，加上周围赶集的乡民，人流量还算不错。
本来李乐是打算今天唱了就要换地方，去周围的乡里看看，讨口饭吃。
但现在有系统了，中平县的人流量，足够支撑他升到专业级的演唱水平了。
“铁柱！”
帐篷里，李乐和茂云割席而眠。
茂云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
“我们还剩32个铜板！”茂云美滋滋回答。
“哦。”
看着茂云背对着他的身影，听着耳边叮叮当当的声音，想来这丫头背着自己数钱呢。
而这些钱，基本都是今天赚的。
“这点钱，够干嘛的？”李乐有些感慨。
换算成猪肉面的话，两人只能吃八碗，一人一碗，一天两顿……两天就吃完了！
还真的穷到发慌了。
“没事！”茂云表现出了女孩子的担当，说道：“我明天给你赚40个！你等着！”
在唱戏方面，茂云还是很自信的。
既然李乐可以今天一个人唱出40个铜板，想来她觉得自己也行。
而胜败的关键，就在于那对神奇的竹片，仿佛有魔力一般。
一旦人听了，就会魂牵梦萦，陶醉其中。
但李乐却知道。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音律的记载。
因为记载所需要的草纸过于昂贵，简单的宫商角徽羽也只是口口相传，根本没有固定的音律记载手段。
所以，能不能唱出精彩的戏词，全靠表演者自己的摸索和临场发挥。
至于打快板，在茂云没有理解到音律和节奏之前，也不可能打出他的那种水平，更达不到理想的舞台效果。
“拭目以待。”李乐半眯着眼睛，回答道。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茂云翻过身来，推搡了一下他。
“不是，我困了。”
“那我们打赌。”
“哦？赌什么。”
“我要是赚了40个铜板，你以后都听我的！”想来茂云也不知道要赌什么，只是小女孩置气，随口说道。
“那没有呢？”
“我都听你的！”茂云干脆道。
“emm……”李乐嘴里发出敷衍的咕噜声。
帐篷外，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茂云翻过身去，抱着钱，眼神期待，低声道：“等我有钱了，我就……”
“你就买条船去，以后再也不用颠簸流离，有一个家了……”李乐半醒半梦中，接过了茂云的话。
这话，他听了十年了，原主早已烂熟于心。
“嗯嗯呢……”
夜色四合，万籁俱寂。
……
第二天一大早，戏台前，早就挤满了人。
“哪里哪里？是这家吗？”
原本不太热闹的街道上，很多老百姓都涌上街头，朝着李乐的戏台走来。
“对，就是他们，把爆竹当音乐玩，可喜庆了！”
“走走走，看看去！”
“挤一挤，挤一挤！”
李乐早已换上戏服，涂抹了粉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神采。
茂云也画好了妆，等待着登台。
李乐站在台后，望着赶来的人群，估算着开场的时间。
昨天人数最多的时候，有30多个人。
对于信息匮乏的古人来说，一旦有闲暇，就会把新鲜的事情口口相传，虽然传不了太远，但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很快就有人知道这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戏班子了。
李乐数了数。
戏台前，已经有40多个人了，比昨天还多。
“快开始啊，搞什么东东！”
“等半天了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板凳前排，坐等开台！”
人群热闹中又带着几分催促。
茂云听到动静，拉开一条缝，从帐篷中露出头来，小声说：“要不开始了？”
李乐看着天色，点了点头。
“duang！”
他找来戏班子师父们留下的锣钹，走到舞台上面，一声脆响，敲了一声。
一声结束。
“duang！”“duang！”“duang！”
又连续敲了三声，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好！”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李乐围着戏台走了一圈，喊道：“今日演出，正式开始！”
喊完，他有序地退下舞台。
他退场后。
穿着长长水袖的茂云，连忙走上舞台。
一样的台词，一样的“踏摇娘”。
对于茂云来说，她最擅长的，乃至最熟练的，也只有踏摇娘这个曲子了。
李乐在舞台边看着，神情淡定。
“离家去国整整十年……”茂云开口了。
完全忘了打快板。
不但忘了打快板，茂云的额头上还冒出了几颗汗珠。
“紧张了？”李乐微微皱眉。
此时，快板就握在茂云手里，但她却没有使用快板，这明显不合逻辑。
快板的作用，是烘托气氛的。
可以开场前来一段，也可以一边唱戏，一边用快板衬托唱词，达到扣人心弦的效果。
但对于茂云来说，她明显把事情想简单了。
“野花迎风飘摆。”
“好像是在倾诉衷肠。”
唱了几句后。
茂云似乎意识到了快板还在手里，连忙敲打了两声。
“当当！”
轻巧的快板，像是沉重的砖瓦，完全没有李乐使用起来那么灵活。
“就这？”
舞台下，人群面面相觑，纷纷愣住。
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说好的爆竹呢？”
“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哥，你看戏还脱裤子的吗！”
“道上的事情，你少管！”
人群中嘘声成品，就差朝着舞台上扔鸡蛋了。
而愈是这样，茂云就愈发紧张，唱戏的声音也沙哑了几分，连正常发挥的水平也不及了。
“绿草凄凄颤抖……”
“无尽的缠绵依恋……”
唱了大半，一个铜板都没收到，还走了几个观众。
观众叹气：“还不如县里的戏团呢，真扫兴！”
“对对对，还好没叫小姐来，不然非打我不可！”
“散了吧！散了吧！”
观众就要走了。
李乐也不着急。
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正是因为有对比，等到他登台的时候，才能让观众们感受到什么叫做震惊。
也可以让观众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快板，真正的音乐！
他正在耐心等待。
茂云狼狈退场，走到他身边来，手足无措，急得都要哭了：“铁柱，铁柱，我我我……我好像唱崩了啊！”
李乐笑道：“不是40个铜板吗，还差不少呢！”
“差多少？”
“差40。”
茂云跺了跺脚，怨道：“你笑话我，还不想办法？”
人群一旦走了，再揽回来就不容易了。
“东西给我！”李乐伸出手来。
茂云乖乖地把快板交给了李乐。
李乐回头道：“昨晚说的话，可要算数啊，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
茂云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信你就能赚40个铜板！”
李乐笑道：“看好了。”
说完，拎着快板，走上了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