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阳听得李老汉那种又沧桑又心酸的语气，心里隐隐作痛。家里从小就不富裕，可给李随意的从来就没有敷衍过，结果等来的就是这么一个肆意挥霍不知好歹的东西。爹从李随意出身起就把后半生的希望押在了他身上，结果现在是满盘皆输。且已经年过半百，现在什么也不剩了。
“指望不上他养老，总要为李家后代延续香火，否则我将来无颜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啊。死也不得安生。”李老汉甩了甩头，用力地摁了摁太阳穴，那白发却好像随着他的动作又舔了些。
“四妹子啊，你二姐的苦果已经酿成无法挽回了，总不能叫我看着你弟弟也去死，爹受不了啦。”李老汉说着老泪纵横，早已浑浊不堪的眸子又多了几道有力的划痕，一副不堪世俗折磨的风中残烛之态，说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作出一副要跪不跪的姿态。
薛阳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么一跪，忙伸手扶着他不让他跪。听到李老汉的话心里已经是百感交集，此刻也忍不住声泪俱下，“爹，爹啊……你要女儿如何帮你啊。”
她最受不了苦肉计，更何况施计者还是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啊。
爹两人哭成一团，好半天爹才问道，“四妹子，你手头可还宽裕？”
薛阳把目光转向了微兮月白，钱的事情不是她管的，而且她手头的钱也都拿去买年货了，就算能管，那也是微兮月白赚的，想怎么花是由着微兮月白说的。她刚想开口问，微兮月白就沉默地走进了卧房，掏出了刚刚放进去的布袋，把里面的钱都倒了出来数了数，推到爹面前，“就剩这些了，其他的都置办年货了。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微兮月白太了解薛阳了，从一开始让李老汉进来他就清楚薛阳最后会妥协会心软，所以他一直没把话给说死。
李老汉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把流着的眼泪用手使劲地擦了，一个劲地说着，“够了够了。”
微兮月白看他手颤巍巍的，一副不知道该不该拿钱的样子，又很自然而然地把钱全部装进钱袋里，放到李老汉面前，“拿去吧，不用还了。”
李老汉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从薛阳跟了微兮月白开始，他们家就没少往微兮月白这里要钱。微兮月白还一直那么慷慨，他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脸面对这个女婿了。只能接过钱包诺诺地道，“谢谢、谢谢。”
他本来想着要说还的，可想想这么多次往微兮月白这里要钱微兮月白也没叫他们还过，而且当当是一次的钱也不是他们能还得起的，再怎么不好意思也闭嘴不说这件事。
“爹，你带着米回去吧，家里不是没米吃了吗？还有一些面粉。”薛阳说着就起身把家里的面粉和米都倒了一半给李老汉。
李老汉连连摇头，“别了，别了四妹子。”
薛阳动作却很快，一下子分了两麻袋东西给他，说道，“爹，你收着吧。那些钱赎完小弟后肯定也不剩了。总不能让娘他们都饿死。”
李老汉知道此话不假，只好厚着脸皮把米和面都扛在肩头，眼中泪光闪闪，“四妹子，爹对不起你啊。但是就你有出息还肯认我这个爹。”
薛阳上前抱了抱李老汉瘦弱佝偻的身体，“爹啊，你永远是我爹。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说，能帮的尽量帮着。”
李老汉听到这里就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把米和面都往上提了提，道，“我走啦，你好好的。”
薛阳点了点头，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的天有些担忧，“爹，要不要微兮月白带你回去？现在天很黑，路又不平。”
李老汉连忙摇头，“不用啦，你们还没吃吧，赶紧吃，我走惯夜路啦。”说完，生怕薛阳真的叫微兮月白送似的，匆匆地出了屋子。
薛阳看着李老汉的背影眼睛又是一酸，李老汉的头发白的更加厉害了，比上次她发现因为二姐出嫁而白的头发又多了一大把。背也弯得更加厉害了，不知道是因为肩膀上扛着的米面，还是被生活压得彻底抬不起头喘不了气，他的整个身体都几乎能贴到地面了，屋内的油灯拉得他的身影晃动，仿佛随时能消失似得。
微兮月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薛阳身边，将她轻轻地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问道，“饿了没？想吃什么？”
薛阳扶着门框的手渐渐滑落，改为扒着微兮月白的衣襟，她趴在微兮月白的胸前，闷闷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先跟我说说话吧。”八壹中文網
微兮月白低声说好。
“我看到我爹这样心挺疼的，爹娘小时候最宠的就是小弟，说将来小弟有出息就如何如何。可是现在……”她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就顿在了此处，闭上了眼睛让眼泪流了出来。
微兮月白心疼地摸了摸薛阳的头，难得替李老汉说了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弟弟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爹对我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其实他对我与二姐他们没有什么不同的。”薛阳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手改为环住微兮月白的脖子，抽泣了起来。
微兮月白拍了拍薛阳安慰道，“没事了，过去了。”
薛阳又断断续续地路了一会儿，抽着气有些说不出话。微兮月白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心疼得不行，用手帕耐心地擦了又擦，才道，“不能什么都不吃，要不然身体受不了，我给你去下一碗面。等下你再接着说。”
说着，就抱着薛阳到桌前，自己去厨房煮面。他煮面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把加了两个蛋的那一碗给了薛阳。
薛阳没什么胃口，可是看微兮月白应该饿了，自己不吃他肯定也不吃，只好夹起面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