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在问关于我在问他时,刻意隐去的那一部份,也就是洛颜对我说的,他对我的感情的那一部份。
“没有啊!”快速的心理活动之后,我故作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听到我的回答,洛离唇角一勾,浅笑道:“是吗,难得颜儿竟然也有不口无遮拦的时候。”
“呵……呵呵……”我心虚地笑了两声,“你老是说她口无遮拦,不过就是率性了一些。其实这样也好啊,说话做事不拐弯抹角,多么清澈透明的一个人,这样的人会活得比较不累,会比别人更简单快乐!”
“你总是这般维护她,难怪她这么喜欢你!”洛离笑道。
“我是实话实说嘛!”我也笑,笑完,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没有接对,竟接着问了一句:“那你还跟她说了什么呀?”这话出口的时候,我真是有一种恨不得将自己舌头咬掉的冲动。
我这么问,不就是摆明了要他再次重复一遍洛颜曾经跟我说过的那番话吗?
那如果他真的把那些话再次亲口对我说出来的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反应?
我正想着,洛离的声音果真便响了起来,而我只祈祷着他千万不要如我所愿。
“颜儿与王爷的婚事,南陵皇帝已差了使者前往凤羽,只待大婚日子一定,大婚之后,我便要启程返往凤羽。我是想问问凌姑娘对今后是否有所打算,若是有,我或许可以略以建议,若是没有,我想问凌姑娘可否愿与我一同前往凤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但刚才的祈祷显然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所以洛离的话,尽管不是洛颜那番话的复述,却分明是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唤了一声:“洛离……”然后便真的如想象中的一样,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若是凌姑娘愿意,我会择日与凌姑娘一起前往贵府登门拜访,顺便与凌姑娘的家人提及此事。”洛离看着我,继续说道。
“洛离,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虽然明明很清楚,但还是不得不装作一副懵懂的模样。
“凌姑娘可否愿意……做我的太子妃?”洛离柔声问道,这一句,将我所有故作的茫然与无知,全都击了粉碎,也完全地阻断了我继续伪装的念头。
“洛、洛离,你、你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直接得我无法回避,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我知道!”他几乎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既然你知道,为、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我只是随心而语,将心里所想,真实地表达出来而已!”他的音色虽波澜不惊,但却带着发自内心的深情。
“洛离,我真的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照顾,也谢谢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但你不必为了担心我的今后而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有一天你离开了南陵,我也会好好地努力地活下去,更何况,我还有家人,虽然暂时回不去,但将来我想……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凌乱的思绪已经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尽量地将自己的意思清楚地表达出来。
而说完,我又觉得自己似乎表达得不够到位,于是又接着道:“你身为尊贵的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个未婚先孕不知廉耻的女人。太子妃应该是一个洁白无暇,守身如玉,值得你用一生去珍惜,一生去疼爱的人。你明白吗?”尽管这个问题我并没有好好的想过应该是接受还是拒绝,但这一番话,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凌姑娘,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我刚说完,洛离便接过话道,“凌姑娘不仅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善解人意,还能为了王爷,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独自一人千里寻药,这样的你,有何不堪之处?而对我来说,这样的你亦值得我去守护。”洛离的直白与深情让我有些招架不住,而我完全没有想到,失去了紫英和云轩,我竟然会在某一天被一个堂堂的太子殿下如此深情地告白。真是教我情何以堪。
“我……”听他把我说得那么好,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而对他的话我更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凌姑娘若是还有何顾虑,大可不必担心,到时去府上登门拜访的时候,我会向令尊表明身份,如此一来,想必他们亦会放心将你托付于我。”想要再拒绝的话我没有再说出来,而我不知道洛离是不是把我的沉默理解为了对他所说的那些话的默认,所以我只嗫嗫地说了一个字后,他又继续说道。
对他的这所有的话,我真的是既意外又感动,除此之余,也许更多的则是无奈。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我竟会遇到这么好的人,不在乎我的生世,不在乎我的过去,甚至在我正孕育着他人的骨肉的时候,还那么坚定的告诉我,要娶我为妻,而且这个所谓的妻还是身份尊贵,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这对我来说,究竟是喜还是忧?我不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紫英和绿衣说的所谓的会来接我会是什么时候,但我也没有想过,仅在第二天,他便再次地出现在我面前。
当绿衣开门的时候,那声有些意外的“公子”传进我的耳朵里时,正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和绿衣逛街时淘回来的珠花的我,不由地神经一怔。
公子?那不就是——
果然,我刚一想着,抬眼间便见紫英从门外走了进来,带着一抹久违的气息。
他站在离我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便止了脚步,摆弄珠花的手讷讷地停了动作,身体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隆起的小腹在这样没有丝毫遮掩的面对面中,显得那么突兀又那么的荒唐、可笑。
因为绿衣的关系,这一次,我没有再向那天一样,对他一口一个公子的称唤,脸上也再表现不出那种淡漠的神情。我还能如何继续伪装,如何假装不认识他?而且在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心里明明有那么一丝微动,他果然来接我了,甚至没有让我等得太久。
紫英进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我。四目相对间,他脸上的表情虽看似淡然,却只一眼就让我感觉到他由心而生的心疼,还有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星眸,仿若这些日子已将曾经耀眼的光泽磨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层又一层的忧伤,正沉沉地覆盖在那眸子上面,看得我的心也不由地有些隐隐作疼。
在这样的感觉忽然之间出现的时候,原本有些恍神的我蓦地一个心惊,连忙收回了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慌张地闪向别处,而在不经意地垂眸间,瞥见自己微隆的小腹时,我更是尴尬得不能自已,迅速地将身体侧向一旁。
这样的我……有何颜面再见他。
“你……你来做什么……”房间里的沉默令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生冷僵硬起来,而一直不说话的紫英,却让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我身上,这样的炽热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于是好一会儿,我才嗫嗫地开口,随意地说了一句,只是一开口,尽管已不再是那天的拒不相认,但语气仍旧抑制不住的有些生硬。
“我来接你!”听到我的话,紫英也没有拐弯抹角,便直接将来意说了出来。
小姐,到时公子来接你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再拒绝了知道吗?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和公子的孩子想想……就算你和公子吵架了,也不应该这样让自己和孩子受罪……
紫英的话音刚落,绿衣昨天对我说过的话,忽地便涌出脑海。
而我一时间竟鬼使神差的听了绿衣的话,并未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来。只是蹙着眉低下头,紧紧地咬着双唇。
“回家吧,好吗?”紫英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旁,伸手扳过我的身体,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响起的声音,一如过去那般,温柔如水。
内心的倔强因为他的这个拥抱,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击垮,原本淡漠的眼中,也没来由地蒙上一层雾气。
我出乎意料地没有推开他的身体,甚至没有做出一丝反抗的举动,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任由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擦着我的耳侧,而他臂上的力量更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仿佛要将我完全地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他的胸膛依旧那么宽厚,依旧带着我熟悉的温暖,带着我曾经无比迷恋的气息。这是一种怎样的久违呵……记忆忽然之间如同幻灯片一般,快速地将许多熟悉的画面在我脑中放映而过。
而此时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他的记忆,对我们曾经的记忆一直都未曾忘却,只是被我强行地压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
只是现在,这被我刻意埋藏的过去,正在随着他的怀抱他的气息渐渐的复苏。
泪水从眼中流出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将脸更紧地往他的胸膛贴紧,眼泪很快地便被融进了他的外衣里。
“紫英哥哥……”在他怀中,我终于将这个我曾想念了许久,也压抑了许久的称呼喃喃地唤了出来。
听到我的轻唤,紫英似乎更加不能自己,他突然地松开一直紧紧环抱着我的双臂,转而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我正微愣之间,唇上便突然地被东西紧紧地封锁了起来。
对他的举动,我显得有些措手不及,脑子里面也忽的变成一片空白。睁大的泪眼里,只有他那张被无限放大的俊脸。微闭的双眼被乌黑的睫毛覆盖,幽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地向上卷着,尽管看不到那双明亮深遂的瞳眸,却依旧能够在他的脸上读出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