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犬本来要在约好教画的那天送给任伽奕结果被岑衍搅黄。
岑心点头却不怎高兴。小柴犬不好看了,她心情很不好,侧身要扔掉。
任伽奕捉住她的手腕再仔细看了看柴犬,拿到手里说:“我很喜欢。”
“坏掉了。”岑心话音委屈,可是更甜。
任伽奕心头微动,捏着柴犬的头团一团,说:“我们拯救一下它。”
岑心很奇怪地看他,眼瞅着柴犬的头被挤到变形。
毛毡戳戳乐,靠捏并不好拯救。
“好丑。”岑心脱口道。
“嗯?”任伽奕停手扬眉,煞有介事地问:“你说我丑?”
“我说它丑。”岑心只是回答任伽奕的问题,陈述事实。
任伽奕噢一声,又道:“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岑心无法发觉他的用意,实话实说:“好看。”
“这还差不多。”任伽奕接着捏柴犬的头,泄露一丝称心的笑意。
这是他头一回乐意被夸长相。岑心却不能察觉,依然纠结柴犬丑,坚持要扔掉。
“这个是送给我的?”任伽奕再次确认。
岑心又点头,重复道:“它坏掉了。”
“你现在送给我,它是属于我的了。我不想扔掉它。”任伽奕换思路跟她说,“就算它被压坏,我也喜欢。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可是……”岑心似懂非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玩偶坏掉就没有用了。
这大概就是阿斯的思维,认准的事难更改。
柴犬玩偶揣进兜里,任伽奕双手支在桌子上靠近岑心,和她面对面道:“我觉得它不丑。但你还是觉得不好的话,可以再做一个。或者你教我做一个。怎么样?”
“我教你做?”岑心挺喜欢这个提议,嗯了声道:“明天吗?”
“明天下午吧。”任伽奕说,“我上午要工作。”
“你去美院吗?”
任伽奕算了算请假前的排班表,道:“对,明天去美院。”
“我也想去。”岑心低头看脚,面上没表现出异样,话音透着沮丧。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任伽奕直起身问:“还疼吗?”
岑心睡醒后更能感觉脚底刺疼,点了点头。
“你踩玻璃前没考虑过疼不疼?”任伽奕眉梢微挑,“因为这样可以也报复你哥哥?”
岑心垂眸不语。
任伽奕不忍再苛责她,抚上她的眼角蹭了蹭,轻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做这种事。”
“……我不是故意的。”岑心含糊道。特别生气的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
“没有下次就好。”任伽奕俯身亲了亲她鼻尖,转身继续收拾手工架。
温暖鼻息在岑心的眸间转瞬即逝,她无意识攥住睡裙闭上眼睛,心底跃起些许慌乱和无法辨别的心绪。那是想躲闪又喜欢的感觉,她并不排斥,但辨不清缘由。
手工架下面有个大糖盒,压着一个医生打扮的柴犬毛毡玩偶,沾了点灰尘。任伽奕拿起来轻拍两下,细细看了看,问岑心:“这个也是送给我的?”
岑心睁开眼望了望,摇头。
任伽奕捏着医生柴犬再打量一番,思虑后道:“这个是送给医生的?”
这回岑心点了头。
任伽奕心中异样,又问:“如果我是医生,你会送给我吗?”
“你不是医生。”岑心说。她记得任伽奕在美院否认过。
“如果我是呢?”任伽奕追问。
“你不是。”岑心很认真强调,对任伽奕的问题流露出不解。她已经得到任伽奕的准确答复,便种下了认知,不允许有假设。
任伽奕面对她的回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落。
岑心否认任伽奕是医生,说明她喜欢任伽奕没有夹杂过多他救过人的因素。可坚决的否认让任伽奕感到不适。
任伽奕将医生柴犬放回架子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岑心并不能看出他的异样,低头整理画本。
工作室收拾完毕已接近晚上十一点,岑心按部就班的入睡时间已过,再加上下午睡眠时间过多,她不困,有点小焦虑。
时间表是岑心生活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前几天她因为更在乎的事占用情绪,没关心时间表。此时任伽奕在她眼前,重要的事已解决,时间表的作用又出现了。
方听枫帮任伽奕取了书送到三楼,又被岑母叫到一楼卧室里商议事。
岑母让方听枫等岑心睡着后打探任伽奕的口风,想知道任伽奕对岑心的想法。一家人没睡觉都在等着,也是操碎了心。
任伽奕抱岑心回卧室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讲书里的案例。每个故事里都有一次真实的心脏手术。他一边复述书中的内容一边对出现的专业术语进行讲解,让岑心更好理解。
岑心侧躺着认真听,偶尔会问问题,不仅不再焦虑,内心很适意。
第二个故事讲完已是凌晨十二点多,岑心仍不困。任伽奕合上书将双手压床沿,倾身看岑心。
她的一双眼睛纯净又明亮,任伽奕可以望到她的眼底,感受到她的情绪。
“你喜欢这些故事?”任伽奕调暗床头柜上的阅读灯。
岑心点头,“还有吗?”
“以后我再给你讲。”任伽奕拉起被子盖到她的肩膀,又说:“我们聊会儿天。”
“嗯。”岑心出奇听话,让等在门外的方听枫极不适应。
岑心十岁接受治疗,到十四岁之间是情绪变化最大的时候。方听枫听岑衍说过岑心那会儿完全控制不住,直到遇见郑教授才慢慢好转。
郑教授与岑心的交流多在绘画方面,语言也只比方听枫和岑心之间多一点。郑教授大多时间让岑心自由绘画,很少管岑心,所以两人之间不存在听不听话的问题。但岑心在家人面前很执拗,许是因为阿斯,也许是因为岑家太由着她,她不太好说话。
方听枫坐到卧室外的藤编矮凳上听着里面的谈话,确信任伽奕对岑心而言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卧室里关了顶灯,光线暗下许多,更容易助眠。
任伽奕理了理岑心散落的长发,柔和语调问:“你喜欢医生?”
“嗯。”
“为什么?”
岑心压着被面想了想说:“医生都是好人。”
“因为医生治病救人,所以是好人?”任伽奕阐明她的理解。
“嗯。”岑心的认知很纯粹,她又说:“我的医生也很好。”她指的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任伽奕没言语,握着书想了会儿才道:“你该睡觉了。”
“你明天还来吗?”岑心抱着被角,软下音问他。
任伽奕随着她的音调心下一软,“我们不是约好明天下午做小狗玩具?”
“那是柴犬。”岑心纠正,“它有名字。”
“噢,原来那就是柴犬。”任伽奕了然,半趴床沿问:“你喜欢柴犬?”
“嗯,柴犬很可爱。”岑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可可爱爱,眼睛亮亮的,像有点点星辰。
任伽奕弯唇淡笑,关了阅读灯,轻轻道了声:“晚安。”
突然笼罩的黑暗让岑心抓住任伽奕的手指,任伽奕反握住直到她睡着。
方听枫等到屋里没动静了才拎药箱进门,打开卫生间门外的壁灯,光线能照到床尾。
墙上的时针指到一点方位,岑心第一次睡这么晚。
方听枫放轻声音说:“不好意思,让你忙到这个点。”
“没事,我平常睡得晚。”任伽奕起身打开药箱戴手套,解开岑心脚上的绷带换药。他在医院经常通宵,凌晨一点不算熬夜。
岑心蓦地动了一下。任伽奕立马停手,用手背按住岑心的脚腕,抬眼对方听枫说:“您帮我按住她的脚,我怕戳到她伤口。”
方听枫坐到床上按住岑心的小腿,回头瞧了瞧岑心,确认她没醒回眸道:“我们这么熟了,你不用敬语,我听着不对劲。你叫我听枫就行。”
任伽奕一想,不说敬语了,却道:“你是岑心的嫂子,我直呼你的名字不太合适。”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承认自己和岑心的关系,方听枫挺欢喜,说:“也对。不过我属于占你便宜。”
任伽奕直起身扔掉碘伏棉签,剪起纱布。“岑衍也占我便宜。”
“啊?”方听枫诧异,“你比岑衍还大?他是五月生日。”
“我是一月。”任伽奕抽张纸巾铺在岑心脚下面,往她的脚上撒药。
要不原沐蕾说大冬天生了个凉坎肩,他生于晚冬。
方听枫不得不心疼任伽奕,叹道:“你这牺牲有点大。”
任伽奕笑了笑没回话,弯身给岑心包扎,动作轻柔却不影响速度。
方听枫觉得没必要再确认一遍任伽奕对岑心的心思,单看他对待岑心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岑心有意。可岑母需要任伽奕口头确认,方听枫只能将聊天扯到正题上:“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你确认和小心的关系了哈。”
打结的手顿了顿,任伽奕系好绷带,摘手套说:“我需要明确岑心是否理解我和她的关系。她是把我当成朋友,还是其他。”
喜欢分很多种,岑心对他的喜欢不一定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方听枫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确定道:“她……应该是纯粹喜欢你吧。”
任伽奕并不质疑这一点。阿斯人群很单纯,对喜欢的人或物执著又专一。但有的阿斯并不理解复杂的感情,极有可能将不同的情感混为一谈。
“我们给她一点时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