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门口,任沁奕有一点点讨厌她的大伯母,碍于她大伯父不敢开口,扯了扯小婶的袖子努嘴。
小婶为难,倒是说了几说:“大嫂。我见过岑心一回,挺好一姑娘。你就拿出证件来吧。她要是真出点问题,伽奕能受得了么。”
“呸呸呸!”任沁奕不高兴,“嫂子才不会出问题呢。”
任昌聆听这声嫂子特怪异,挪眼看任沁奕,任沁奕缩到小婶身后装鹌鹑。
原沐蕾铁了心,跟没听到似的,就是不给。
小婶见劝不动,多嘴多言不落好,拉着任沁奕去追老太太。
任昌聆是孝顺儿子,转而对原沐蕾生起气,呵斥道:“你对妈是什么态度!你明知道她偏袒伽奕还非要跟她反着来,就是拿出伽奕的证件又怎么了!你本来就不对!”
“我为了我儿子,哪儿不对了?”原沐蕾难得和任昌聆红了脸,呛回去:“伽奕已经辞职走错路,我不会让他一错再错!”她说完气冲冲调头走人,晚上连家都没回。
任昌聆也气得没回家,去小叔的办公室待了一晚。任老太本想再找原沐蕾聊聊,这下更恼了。原家那边很快知道了这事。
原玮君傍晚买不少礼品登门向任老太赔不是,替原沐蕾说了不少好话。任老太消了气,向原玮君打听怎么能帮岑心,也心疼着呢。
任伽奕这会儿没在家,不知去哪儿了。
原玮君说:“这事得伽奕去伦敦才能解决。”
任老太见识到原沐蕾的倔劲儿,叹气:“谁能劝动你二姐把证件拿出来。”
“有个人说话好使。”原玮君提这人的时候挺不服,轻哼:“伽奕这会儿肯定找她去了。”
任老太好奇:“谁呀?”
“林苑儿。”
楠樟大学基础医学院的教学楼外,学生们络绎不绝去食堂吃晚饭。
一个女学生在树下取车,抬头一瞧,纳闷:“那不是咱兄弟学校的学长么,论文特牛。我们导师经常提,我看过好几篇呢。”
楼南边的停车场,任伽奕站在一辆白色轿车前发信息。
隔壁男学生推出自行车抻脖子望,“对,就是他。我大三瞧过他跟咱学校法学院的辩论赛,相当精彩。他毕业很多年了吧。”
“我听说他博士毕业直接去了郁仁心外,有几个年头了。”女学生回。
“郁仁心外,一个字,牛。”男学生佩服。
“咱学校的心外水平不大行,他怎么来这儿了。”
任伽奕望了眼教学楼门口,转身面对那辆白色轿车打电话。一个穿细高跟的高个儿女人拎包快步走过去拧了他后腰一下,他嘶的一声回头说:“姐,你这手还是没个轻重。”
男学生老远听见,惊诧:“林副院长是他姐?”
女学生也惊掉下巴,“我擦。心理系的原副教授岂不是他小舅?”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原玮君和林婉儿的关系,男学生震惊之余了然:“一家子都是学霸,难怪牛掰。”
女学生投去歆羡的目光。
任伽奕揉着后腰抽了抽嘴角,倒消去一点心里的焦灼。
“我有日子没见你,不下手重点,能显得出我想你么。”林苑儿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最近没回娘家,不清楚任老爷子的事。
任伽奕默了默道:“姐,你帮我个忙。”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林苑儿挺惊奇,“你从小没找过你姐帮忙,出什么事了?”
任伽奕挑重点将岑心的事一说,林苑儿没了笑容。
“你确定要和她结婚?”林苑儿不太赞成。“这不是过家家闹着玩。”
“我打算等她回国就带她来楠樟。”任伽奕说,“我认准的事,你见我变过?”
林苑儿想了想,觉得也是。
任伽奕一向做事严谨,不能是开玩笑,而且他从没找过林苑儿帮忙。林苑儿想他是真碰上难题了,思虑一番说:“成,姐帮你。二姨在姥姥家?”
“小舅刚说她跟我爸红了脸,她回娘家了。”任伽奕说。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林苑儿乐起来,“多大年纪都往娘家跑。”
“你还笑,我快愁死了。”任伽奕眉头紧锁,哪儿有心情说笑。
林苑儿忍下笑意叫他上车,坐到驾驶室道:“能让你惦记的女孩不能差,我要先瞧瞧。”
“我都瞧不着。”任伽奕只要想到岑心就心急如焚。
“你放心吧,姐一定帮你搞定。”林苑儿拍胸脯打包票。
要想说通原沐蕾,其余人都不好用,林苑儿说话绝对好使。原沐蕾拿林苑儿跟亲闺女没两样,经常碰面说贴心话。
任伽奕下午和原沐蕾吵一顿虽有恼意,最终还是要解决问题。证件倒是其次,消除原沐蕾对岑心的排斥才是最主要的。任伽奕先拿下原沐蕾再对付思想顽固的任昌聆,逐步瓦解。
林苑儿发动车驶离停车场,讲条件:“你给我看一晚孩子。你外甥和外甥女都挺想你,前天还念叨来着。”
任伽奕毫不犹豫回:“你只要帮我搞定我妈,我帮你看一年孩子都行。”
“一言为定。”林苑儿一踩油门离开樟大校园。
原沐蕾正在娘家恼火。原玮君从任家回来避着她走,偷偷和原老太转述任老太的话,饭都没吃,回了自己家。
原老太摘掉围裙坐到客厅说:“伽奕是你儿子,也是你婆婆的孙子。你对你婆婆那种态度,昌聆能不说你吗?”
原沐蕾阴沉脸色,气道:“儿子是我的心头肉!我能害他?公公婆婆老跟我和昌聆唱反调。等伽奕后悔的那天,他们能负责?”
“你怎么知道伽奕会后悔?”原老太不认同闺女的想法,“我听小君说了。那姑娘智商比一般人高不少,还是有名的画家,生活都很正常。倒是你,摔伽奕的手机扣他的证件,不像当妈的样。”
“您怎么也这么说。”原沐蕾起疑心,“伽奕是不是找您了?”
“我连伽奕的面都没见着呢。”原老太说起这事来就生气,“要不是你和昌聆逼得伽奕辞职去岷城。我能连我外孙的面都见不着?”
原沐蕾听这语气就当成老人溺爱孩子,又不搭腔了。
原老太自觉说不动二闺女不理她了,往厨房走见林苑儿进了门,特开心:“苑儿来啦?”
“嗯,今天晚上有人帮我看孩子,我过来瞧瞧。”林苑儿放一大堆好吃的搁在餐厅的桌上,趴在原老太耳朵边笑说:“这都是伽奕给您买的,他不方便上来。”
原老太明了,拍拍林苑儿的手背朝客厅递个眼神,收拾吃的去厨房。
林苑儿瞄一眼原沐蕾,换鞋到客厅惊讶道:“哟,二姨又漂亮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原沐蕾抬头睨她一眼,绷不住脸说:“你是不是跟你小舅学的,没个正经。”
林苑儿扔下包坐过去,嘁了声:“谁跟小舅学,那我不倒退了。”
“可不,他有你一半懂事就不错了。”原沐蕾又板起脸来斥声,“他和伽奕没一个省心!”
“您怎么生这么大气。”林苑儿佯装懵懵然,倒杯水给原沐蕾,两三句将原沐蕾心里的话全套出来了。
原沐蕾就爱听林苑儿说话。
原玮君料到任伽奕会找林苑儿给原沐蕾做工作,才没在家里吃饭。他和林苑儿从小到大一个班,大学才分开,互相较劲。别看他是林苑儿的小舅,在学校开大会还得叫一声林院长。
“二姨,我觉得按您的出发点不能说有错。”林宛儿先给原沐蕾台阶下,再道:“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要我说,二姨夫的脾气是真不好,您还不是老迁就他。相同的道理,您再想想伽奕。他很喜欢那个小姑娘。您非要拆散他们。小姑娘没事还好,要出了问题,他不记恨您?”
这话说到原沐蕾心坎里,她也怕岑心出了问题,任伽奕跟她离心。
林苑儿见原沐蕾略有松动,趁势再说:“伽奕是您的亲儿子,不可能不管您。但是谁也替代不了小姑娘在伽奕心里的位置,您填补不上,我们也是。我觉得您可以接触她试试,没准您觉得不错呢?伽奕不会对您撒谎的。”
原沐蕾面色有所缓和,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果然林苑儿说话管用。
其实原沐蕾更气任伽奕对她的态度,任伽奕没回医院又给她出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再加上老爷子住院,她太过焦虑就做事极端了些。
“至于伽奕的工作。我之前和他聊过。”林苑儿连这茬一起说了,“他只是没想明白以后的路怎么走,不是不想回医院。您别太着急。咱先解决小姑娘的问题。您要是还不放心。我月底去欧洲合作的大学交流学习,抽空飞伦敦帮您看看小姑娘。您看这样行不行?”
原沐蕾回过点味来,扭头扬起眉问:“是不是伽奕让你来的?”
“可不呢。”林苑儿揽着原沐蕾的肩头笑起来,“他没求过我这个姐姐,绝对是重视您才想办法解决您跟小姑娘之间的隔阂。冲这份认真,您就把证件还给他吧。”
原沐蕾架不住林苑儿这顿劝,总不能和任伽奕的关系越闹越僵,偏离了她的原意。另外她听到岑心的情况还是有恻隐之心,不过是被任伽奕气得说了几句狠话泄愤,叹了口气指向门口的手提包。
“二姨最好了。”林苑儿压在原沐蕾肩头发射糖衣炮弹,笑眯眯的。
“你赶紧送下去吧,省得我一会儿后悔。”原沐蕾无奈地摆摆手。
林苑儿取了任伽奕的钱包送下楼。证件和银行卡都在,任伽奕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任伽奕感叹:“还是我姐厉害。”
“你别让小舅听见这话,对他打击太大。”林苑儿笑言,“我回头帮你联系护工,你安心飞伦敦就行。”
任伽奕太感谢她,伸手一抱,她倒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没说要去伦敦,留给任伽奕一个惊喜。
七天后,任伽奕回到岷城和岑父飞往伦敦。
任老爷子让任老太将家里的松茸都塞给任伽奕带着。任伽奕拗不过便带上了,回头找熟人再买一些寄回家里。
等签证的这七天里,岑心的病情反反复复,任伽奕让方听枫将手机放在岑心旁边,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岑心虽没理过他,这个办法有点效果。岑心烦躁的时间大大缩短,可她还是不进食,一天闹一次就能让卧室大变样。
任伽奕和岑父赶到位于伦敦市郊的岑家老宅时,岑心正在闹脾气撕书。
岑母在卧室门口看见任伽奕,顿时双眸氤氲。
任伽奕顾不上打招呼,推开半掩的门看到半空飘着细碎的纸片,正前方的岑心背对他散乱长发露出大半个肩膀,她的肩胛和肩峰瘦到像只裹着一层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