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城人民医院的招聘考试改为明年三月中旬,钱主任打不通任伽奕原来的手机号,通过小叔找到楠子通知一声,顺便想问问任伽奕考虑的怎么样,还想再游说一把,实在不想放弃人才。
小叔对任昌聆和原沐蕾说了钱主任的事。任昌聆不是很赞同任伽奕到岷城人民医院工作,郁仁的心外终究要比岷城人医权威。但经岑心情绪反复的影响,任昌聆了解到一味反对和强迫任伽奕只会适得其反,而且任伽奕做出的选择并不是错误的,另外任老爷子突发这场病让任昌聆想通很多。任昌聆不再过于要求任伽奕的工作,倒是原沐蕾着急。
原沐蕾对儿子的期望与任昌聆不同。任昌聆要求任伽奕在所从事的方向达到顶尖水平来帮助更多的患者也可以拔高这个方向的技术,因而对任伽奕异常严格甚至是苛刻,拿条条框框限制住任伽奕少走弯路。原沐蕾则是认为任伽奕学了这么多年医扔掉太可惜,不论任伽奕在哪个医院工作,她相信任伽奕只要能进手术室就一定会有所建树,所以她跟小叔仔细打听岷城人医的情况,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不想任伽奕再错过。人这一生没有多少个好机会可以浪费。
令原沐蕾诧异的是,任伽奕竟愿意参加岷城人医的招考,她还没沟通呢,结果来的太惊喜。
任伽奕按下电梯按钮,回头道:“我没有说过放弃当大夫,只是要慢下来想清楚我需要的东西。现在我考虑差不多了。”
“你能想通就好。”原沐蕾松口气,“小钱是你叔的同学,咱们知根知底。你叔说他这人能力不错,没留在郁仁是为了回岷城照顾父母。他惜才,对你定不能差。你来这儿有很大上升空间,还能照顾心心。我就不用担心你了。”她以前可不允许儿子离开自己,如今想明白了。儿子在哪儿不重要,过得舒心最重要。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任伽奕想了想没进电梯,转身说:“我承认从郁仁离职带了点情绪,当然最主要还是我觉得待在郁仁达不到我想要的目标。这在你和我爸看来是无理取闹。但我相信你们走在学医这条路上也有自己的坚持。郁仁的环境不适合我,我也不想待在我爸的手心里来回转。所以我不后悔从郁仁辞职。”
原沐蕾不曾与任伽奕聊得如此深入,心情复杂没吱声。
小叔后来又与原沐蕾和任昌聆聊过一次,指出他们与任伽奕之间出现矛盾的根源。任伽奕从上学到毕业参加工作都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出类拔萃,做任何事都很优秀,让任昌聆和原沐蕾习以为常。任昌聆形成任伽奕必须把事做到最好的习惯性思维,更加高标准严要求,忽略了任伽奕的需求和感受。而原沐蕾是容不得优秀的儿子出现与她价值观不符的想法和行为。这就是任伽奕和原玮君整日在原家被原沐蕾和原曼芹批判的原因。任伽奕的工作事业、原玮君的感情婚姻与两位原主任的期盼背道而驰,这也是很多家庭里会出现的普遍矛盾。
任伽奕又道:“我选择回到这个岗位不是因为你和我爸或者别人,是我彻底想通了,我才会去尽力做这件事,也不白费我学了这么多年。明天我约了钱叔再聊一聊,希望到人医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你是怎么想通的?”原沐蕾问,“你叔说上回劝你,你还不同意呢。”
“小叔上回是想拿考进人医作为条件让你们接受岑心,我不可能同意。这对岑心不尊重,而且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任伽奕回道,“我之前在郁仁一直处于停不下来的状态难免浮躁,来岷城这一年沉淀不少。那次在人医碰见钱叔,我考虑过他说的条件。但最终是岑心让我确定下来。”
“因为心心?”原沐蕾挺意外,“她让你去人医?”
“她没有说过让我去人医。”任伽奕否认这一点,“她也不会对我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要求。我和她倾向于沟通。在某些事上,我们不见得会达成一致,但不会否定对方的想法。她只是支持我到人医工作,即便我不去人医,她也会尊重我的选择。”
原沐蕾更加诧异岑心能与任伽奕聊这些事,以为任伽奕仅是喜欢岑心单纯,看来她和任昌聆还没有岑心能与任伽奕交心。
“那心心是怎么说通你的?”原沐蕾好奇。
任伽奕想到那天在回国航班上与岑心的谈话,对原沐蕾简单讲了讲。
由于岑心入睡离不得任伽奕,任伽奕便升舱与岑心待一个半封闭的空间里。航班要十多个小时才能落地,岑心睡醒趴在中间的小桌上与任伽奕聊天,就是关于任伽奕对岑衍说要回医院的事,她还记得。
岑心问任伽奕:“你什么时候回到医院工作?”
“不是现在。”任伽奕回她,“不过我早晚要回去。”
“为什么不是现在?”岑心不解,“结果没有不一样,你都是要回去的。”
“因为我现在没有找到回去的理由。”任伽奕说。
岑心不会有弯弯绕绕的思路,直接问:“你想要的理由是什么?”
这么直白的问题让任伽奕沉默一瞬,他答道:“我需要坚持做这件事的动力,也需要证明我的坚持是正确的。”
“可是你不去做怎么证明?”岑心仅是探讨这个问题,不存在劝任伽奕回到医疗岗位的私心。“医生的动力不就是救助别人?”
“你说得对。救人是医生的动力。”任伽奕认可她的话,又解释:“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医生有很多,我只是他们其中一个。学医是一条不好走的路,会遇到很多困难。每个医生坚持走在这条路上的信念是不一样的。我的希望是更好更有质量地救助别人,这就是我的坚持。你能理解么?”
岑心能够理解他的大部分话意,也能认同,同时有自己的见解。她说:“我觉得你一定是一个特别好的医生。如果你回到医院工作会帮助很多人。”她稍一顿,又道:“奶奶说过不是所有人进了医院都有机会健康地走出来。那些很严重的病人像我爷爷一样可能不会再离开医院了。他们需要你这样的好医生帮忙,也许结果还是不好,不会是你的问题。他们没有好医生的话,可能就没有希望了。”
这番话点醒了任伽奕,他似乎太执着于自己的出发点。其实说白了,他所坚持的本质还是治病救人。病患那么多,活下去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其他人与任伽奕谈论继续从医的话题并不会像岑心这样纯粹,总会夹杂过多个人情感,或者随波逐流。
“我觉得病人也想更好被救助,那你要重新当回医生才能有办法。”岑心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好像每个医院里都有好多病人。如果你早点回去当医生,就可以多帮助一些人,可能就有办法了。”
任伽奕当时听她说完,心里通透了些。
岑心还说:“你现在不想回去也没关系。以前哥哥告诉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保持好心情。”
当任伽奕向原沐蕾复述完这句话时,原沐蕾明白了任伽奕对岑心产生感情的原因。岑心不仅纯真,内心非常温暖,她对任伽奕的支持和信任令原沐蕾自愧不如。
原沐蕾慨叹:“心心能和你聊这么多,不像有阿斯。”
“她常年读书看小说,有同理心。小舅都跟你说过。”任伽奕又按下电梯按钮,看了眼时间。“我能和她沟通到这种程度做了不少努力。你要让她信任你,她才会愿意和你交流。”
“那我要和她多接触才行,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沐蕾若有所思地说。
“她对医生有好感,觉得医生都是好人。”任伽奕回眸浅笑,“你接触她不难。”
“难怪她经常问我医院的事。”原沐蕾了然,送任伽奕到电梯里说:“你问问心心想吃什么菜,我明天做给她吃。”
“她喜辣和甜的口味。你别做太辣的菜,她的胃以前伤过。”任伽奕按下楼层键,“我明天早晨送她过来,中午和钱叔吃午饭,大概两点左右回来。”
“行,你快回去吧,心心该等急了。”原沐蕾催促道,一分钟不多留儿子。
任伽奕几个月前还是亲妈的香饽饽,这会儿靠边站了,在电梯里无奈地笑了笑。
岑心洗漱完在卧室看书等任伽奕,听见楼下有车开进来的声响,下床走到飘窗望了眼。任伽奕锁好车后,进屋与岑父岑母打过招呼上楼。
三楼卧室的门半掩着,灯光投出一条明亮的斜线,里面静悄悄。任伽奕推门进去见床上没有人,回头想去工作室看看,却瞧见岑心赤脚躲在门后。
“你怎么……”任伽奕没说完话被岑心抱住,往后挪两步顺势将岑心压到床上。
岑心躲在门后想吓唬任伽奕来着,反倒被任伽奕压住挠了痒,窝在厚厚的被褥里躲任伽奕,忍不住笑出声。欢快又脆脆的笑声传到楼下。
“这是小心的声音?”方听枫站在楼梯口问。
岑衍被妹妹的笑声感染,翘起唇道:“肯定不是伽奕在笑。”
岑母感叹:“小心很久没笑得这样开心过。”
“以后会常有的。”岑父柔眉善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