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欢喜顿时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苗苗脸色也有些白,连忙拿了一沓餐巾纸替周明启擦衣服。
白欢喜过意不去,也拿了一堆餐巾纸跑过去擦。
几乎可以想象,众人看到这一幕时的景象了。
白欢喜一遍擦一边乱想一通,随后力度没控制好,手不小心拍到了正低头拉苗苗的周明启的脸。
她一下子愣住了,有什么正要脱口而出,却突然被不知何时又出现的裴星辰捂住了嘴,拉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耳边传来他一句极轻的声音:“嘘。”
白欢喜愣怔许久,而后轻轻拽了拽裴星辰的袖子,踮起脚,很轻很轻地在他耳边说:“他的脸,是修过的。”
裴星辰像是有些仓皇,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白欢喜晃了晃他的手,有些疑惑,他轻咳一声,勉强镇定下来,轻轻捏了下她的手指:“我知道。”
白欢喜一怔,手中用力,把他往自己方向拉了点,再次在他耳边重复道:“周明启的脸是被人修过骨的,他……”
“欢喜!”裴星辰忽然低声喝了一下,心不在焉地道,“这个我知道。”
随后他攥紧了她手臂,像是要嵌入她肉里,转头直直地看着周明启,声音有些淡:“对不起,周先生,我这个助理不懂事,做事毛手毛脚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改天我登门拜访,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她这一次……”
苗苗不知何时也停止了动作,脸色极度苍白。
两人这么紧张,难道周明启这人脾气不好?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白欢喜迟疑了一会儿,抿紧唇,也深深朝周明启一鞠躬:“周先生,对不起。”
可惜他们虽然搞的这么兴师动众的,周明启却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似的,笑着说:“年轻人,偶尔失误一次不算什么的,不要那么紧张。”
裴星辰依旧没有放松,拉着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希望周先生今晚过得愉快。”
周明启笑着点头。
于是本来做着完全准备的宴会,就这样泡汤了,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得知纪霄今年跟往年一样只是走个过场,不会在宴会上露面,但白欢喜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临踏出宴会大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白欢喜回头看了往周明启方向看了一眼,隐隐约约地看到,苗苗垂首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而他则点了一支烟,姿态随意至极。
许是注意到了白欢喜的目光,周明启往她这里看了一眼,明明面前还隔着缭绕烟雾和杂沓人群,白欢喜却从他的这个眼神里看出了一丝阴鸷。
这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被毒蛇盯上了。
白欢喜再不敢多看,匆匆回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许是动作大了些,裴星辰拉着她急匆匆往外走的身影顿住,转身扳着她的肩膀着急地问:“怎么了?刚刚有人欺负你?还是周明启对你说了什么?说话呀?”
白欢喜从没见过裴星辰这么紧张她的模样,捂着心口愣在原地。
裴星辰看她这样,也反应过来了,而后甩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
这前后两种态度的反差让白欢喜有些好笑,可心底深处却冒出一丝暖意来。
但接下来的一路上,不管白欢喜怎么抬起话题,裴星辰都没有再接话,只顾埋头往前走。
直到回了酒店,房间门咔嚓一声关上,裴星辰一直绷着的脸才稍稍缓和了些。
许是因为是两人独处,裴星辰又一直不说话,所以莫名地让还站在原地的白欢喜有些局促不安,她斟酌许久,轻声道:“我是不是闯祸了?那个周明启到底是什么来头?”
裴星辰把领带扯松,长呼了一口气往沙发后背一靠,语气有些疲惫:“反正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说着,他忽然皱眉看了眼自己的左臂,白欢喜心一紧,她差点儿忘了,裴星辰的骨折还没好……
她抿紧了唇,想到这人在晚宴上几次三番地替自己解围,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酸涩。
走过去,蹲到他腿边,难得的没有再与他针锋相对,反而轻轻按摩着他的手臂,过了会儿,她声音有些哑地问:“对不起,我今晚……”
“不要说对不起,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对不起三个字。”裴星辰倏然睁开眼,看到白欢喜眼眶有些红,叹口气,说,“今晚也是我意料之外,我没想到周明启竟然也会来,而且他竟然成了苗苗的男朋友。”
“周明启这个人怎么了?”白欢喜手下不停,“他跟纪霄也有关系吗?”
听到这句问话,裴星辰又闭上眼不说话了,神情好像很疲惫。
白欢喜见他这样,动作一顿,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她低头静默许久,随后半直起身,俯在裴星辰上方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和眼下极深的黑眼圈,心尖泛过细密的疼,但还是直白地问出了自己存了一路的疑惑:“为什么我在说周明启修过骨的时候,你说你知道?”
裴星辰顿时僵住,缓缓睁开眼。
白欢喜身子一点点地下压,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为什么你会知道修过骨之人与常人的不同?当初是不是你让颜姐来找我的?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问:“裴星辰,你到底是谁?”
两人出门参加宴会时,客厅靠沙发处的落地窗没有关严,此刻起了风,带着些微凉意的晚风透窗而过,吹起白色纱质窗帘,又飘飘扬扬地吹到两人周围,让白欢喜自问出这句话后就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些。
她稍稍退开些,坐到离裴星辰稍远的地方,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说实话,算我多嘴了。”
她说着就不再理人了,自顾自地拿起桌上已经被切成块的西瓜啃,一块接一块,像是要把宴会上没有吃到的好东西在这几块西瓜里补回来。
吃着吃着,却忽然呛住了,顿时侧身弯腰咳得昏天黑地,被不知何时坐过来的裴星辰轻轻拍背安抚时,白欢喜的眼角已经挂了泪。
裴星辰缓和了神色,良久,叹气一声:“不是不能说,而是还不到时候,但你只要相信,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就行了。”
“凭什么?”白欢喜拍开他的手,挑着微红带泪的眼尾看他,“你连自己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凭什么要我相信你?”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理呢?
当初说要相信他,她相信了,后来又说会帮她,她也信了,把自己的身世和目的都告诉了他,可他呢?不仅连合作者之间最基本的情报共享没做到,就连为什么会知晓修过骨之人的原因也都不愿吐露半分。
这样的他,叫她怎么相信?怎么还敢相信?
越想越觉得委屈,白欢喜站起身,拿起钱包钥匙就要往外走。
裴星辰怔住:“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白欢喜还在委屈,头也不回就要开门,“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没有必要再合作下去了。”
这是要拆伙单干的节奏了。
裴星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三步化两步走到门边,按住了白欢喜已经转开了门把的手,大声道:“欢喜,你不要冲动。”
“滚开!”白欢喜使劲甩开他的手,转头看到裴星辰有些无奈的表情,忽然怔住,而后像是这些日子以来许多压抑着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让她竭尽全力还是没忍住,低了头,周身漫起难过气息。八壹中文網
她仰头眨了下眼,而后背身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倒在地,好久没说话,只泪水还在无声地落。
裴星辰什么都没说,也矮身坐倒在她旁边。
良久,白欢喜哭累了,忽然一抹脸,转头避开裴星辰的目光,别扭道:“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这道歉来得猝不及防,裴星辰失笑:“明明该道歉的人是我。”
白欢喜又不说话了,过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开口:“裴星辰,你真的跟一个人很像,不过那个人是个混蛋,你虽然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但起码是在我眼前的,那个混蛋却是一走就是好几年,连一丁点的消息我都打听不到。”
裴星辰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么多年,那个混蛋去做什么了,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这一切有关他的,我都一无所知。”白欢喜脑袋埋在抱着双腿的手臂里,声音有些闷,“明明很早之前我们就约定好了,以后他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不会嫌我麻烦,也不会抛下我,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我……可是一眨眼,他就消失了,连一丝线索和念想都没再给我留下,裴星辰,你说这种连自己承诺过的誓言都可以随意违背的人是不是很讨厌?”
最后一句明白是在含沙射影地说他,裴星辰苦笑:“是,你说的对。”
这一次,白欢喜许久都没有再说话,裴星辰犹豫许久,正准备说什么,却见白欢喜慢慢抬起了头,眼眶红红:“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
“从宴会上离开时走得太急,我好像忘记把放在苗苗助理那里的手机拿回来了,我说怎么一路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