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星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迎上前去,笑着道:“柯先生,我来看您啦。”
柯老爷子抬头看见他,原本看起来有些不苟言笑的面容一瞬间缓和了不少,把手中的ipad递给身后的司机,亲切地拉过裴星辰的手,有些嗔怪地道:“你这臭小子终于想起你爷爷我来了。”
许是因为香港人的缘故,老先生的普通话不太好,但看得出来是有努力学过的。
裴星辰从善如流地认错:“我这不是怕打扰您的散心之旅嘛。”
“哼,就你有理由。”柯老先生朝他身后的白欢喜看了一眼,朝他挤眉弄眼,“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跟我提的你喜欢的姑娘?”
裴星辰笑着点头:“不过她胆子小,您可别太为难她了。”
耳尖听到这里的白欢喜脸色瞬间红了,缓缓走到裴星辰身边,朝柯老先生鞠了一躬:“柯先生好,我叫白欢喜,现在是裴哥的助理。”
柯老先生松开裴星辰的胳膊,拄着拐杖绕着白欢喜走了几圈,笑眯眯地道:“不错不错,长得真讨喜。”
裴星辰笑,拉过白欢喜紧张到有些出汗的手,道:“我们先进屋吧,这里人挺多的,您的身体也不适合长时间站立。”
一听这话,柯老先生顿时瞪眼:“我还没七老八十呢,别说的跟我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似的。”
白欢喜还没适应裴星辰这突然变得格外温柔又听话的状态,又见柯老先生像是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有些发憷,却还是硬着头皮与裴星辰上前了一步,与他一左一右地搀着老人家往里走,口中道:“柯先生说笑了,裴哥是觉得外面风大,现在又是感冒的高发期,怕您吹了风感冒,到时候吃药得多难受啊,再说了,我们小辈来看望您的,您站在外面迎接我们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哪里还敢再让您站在外面吹冷风啊。”
裴星辰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白欢喜,随后目光含笑道:“欢喜说的是,现在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难道您还想像五年前那样吃了整整大半年的药吗?”
提起五年前,柯老先生脸色一变,随后轻轻拍了拍两人的手,叹气道:“好,就听你们的。”
说着,又是一副嗔怒的表情:“我也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这么认真干什么。”
裴星辰笑:“是是,我们错了。”
白欢喜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现在情形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正出神,又柯老先生问她:“听裴星辰说你是修骨师?”
白欢喜条件反射般的去看裴星辰,裴星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她低了头谨慎地答:“只是世人随口称呼的,我的水平还不到“师”的地步,还只是个半吊子。”
柯老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眼到了屋内。
这栋房子一楼与二楼打通,天花板很高,面积很大,四角皆有通向二楼的木制楼梯,两人小心翼翼地扶柯老先生在暗色的皮质沙发上坐了,白欢喜后退几步,低头站在裴星辰身后,同时余光将这栋大到出奇的房子打量了一遍,有些不着边际地盘算,这么大的一栋房子到底可以买多少个微波炉。
算了一会儿,脑子就有些糊了,额头忽然被裴星辰点了一下:“嘿,少女,回魂了。”
白欢喜捂着额头抬头,见柯老先生正笑笑看着她:“欢喜呀,我们家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喜欢恶作剧,以后你要多担待些了。”
这一副把自己孙子的终身托付给她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她干笑着摆手:“柯先生说笑了,说笑了。”
柯老先生忽然板起脸:“你这孩子,叫什么柯先生,多生疏,跟裴小子一眼叫我爷爷就好了。”
“爷爷?”白欢喜一愣。
柯老先生笑开颜:“哎,乖孩子。”
白欢喜脸色一红,心中升腾起些感动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裴星辰,谁知恰巧对上了裴星辰的目光,这目光温柔,放松,不掺杂任何杂质,让白欢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来。
不动声色目睹了两人互动全过程的柯老先生笑眯眯地捋了把胡子,见气氛差不多开口道:“你们俩先上楼去休息一会儿的,我去叫厨房备菜,两个小时后下楼吃饭,咱们几个好好说会儿话。”
“那我们就先上去了,爷爷您先看会儿电视。”裴星辰说完,又见柯老先生摆了摆手,转身无比自然地牵起白欢喜的手往楼上走去。
裴星辰的房间楼上走廊最尽头的倒数第二间,房间里的摆设,跟他这个人一杨稀奇古怪,正中央的大床是典型的中式风格,柜子却是典型的欧美八开门,天花板上却全是充满浮世绘风格的绘画。
白欢喜:“……”
她看了眼身后的裴星辰,有些艰难地说道:“你的审美……还真是有些不同凡响啊。”
裴星辰也有些无奈:“这里一半都是柯爷爷做主设计的,柯爷爷年纪越大,性格却越像小孩子,总是想一出是一出,所以……”
裴星辰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白欢喜憋笑道:“其实……也还挺不错的。”
忽然,白欢喜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跟你……在一个房间休息?”
裴星辰鄙视了一眼她的反射弧:“不然呢?”
白欢喜:“可是……”
裴星辰看了她一眼:“难道说你喜欢我是骗我的?”
白欢喜摇头:“我只是觉得……”
裴星辰:“那你意思还是说你不喜欢我咯?”
白欢喜:“我没有……”
裴星辰:“既然你喜欢我,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白欢喜:“……”
她有些崩溃,她到底说了什么,又愉快地决定了什么呀……
一直站在旁边的佣人适时地出声:“少爷,小姐,老爷说现在天冷,专门给你们准备了一床厚被子,要不要现在铺上?”
“被子?”白欢喜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现在才12月份,也没有冷到哪里去呀,再说了,不是还有空调吗?”
她说着就开始去找遥控器,裴星辰拉住她,对佣人说:“拿出来吧。爷爷一番心意,我们也不能浪费了。”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白欢喜说的,白欢喜愣愣地盯着他嘴边那抹几乎称得上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
佣人拿出的那床被子看着就非常厚,最重要的是被子的颜色是妥妥的中国红,被面上还活灵活现地绣了大大的金色的两只龙凤呈祥。
这样的一床被子意味着什么,估计没有人会不知道。
白欢喜:“……”
裴星辰:“……”
这也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也知道柯爷爷爱闹,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爷爷竟然已经想到这种地步了。
白欢喜缓缓转头,特真诚地去问佣人:“你是不是拿错被子了。”
可惜佣人没领会她的潜在含义,直白地道:“小姐又在开玩笑,上楼前老爷刻意交代要拿这床被子的,我现在铺上?”
白欢喜还没来得及阻止,裴星辰已经打手势让佣人去铺了。
白欢喜幽幽回头,裴星辰轻咳一声:“现在仔细一看,这被子挺好的,还厚,保暖,又是爷爷的一番心意,咱们就收下吧。”
佣人铺完床就极有眼色地退下了,裴星辰揽着白欢喜在床边坐下,拇指轻轻蹭了下她的眼角,低声道:“要不要睡一会儿,眼睛还是有些肿。”
白欢喜摇了摇头:“现在这情况我肯定睡不着。”
裴星辰笑:“紧张?”
白欢喜白他一眼:“你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不紧张啊。”
裴星辰:“但我看你适应得挺好的嘛,柯爷爷挺喜欢你的。”
白欢喜皱眉:“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你跟柯先生的关系,你不是说过你很早时候就跟妹妹相依为命了吗?”
裴星辰笑容淡下去,向后仰躺在床上,白欢喜犹豫了一下,同样仰躺在他旁边。
身下的这床被子,老爷子应该是差人在他们到来前拿到太阳底下晒过,一股暖烘烘的家的感觉。
裴星辰侧了身,看着白欢喜,轻声道:“五年前,我来香港拍戏,是一部武打片,取景在一处破旧的小胡同里。为了追求逼真效果,导演专门派了个很厉害的武术指导来教我们,我基础不行,被导演ng了很多次,为了不再给导演添麻烦,我就在许多不拍戏的晚上来到胡同深处来练习,但有一天晚上,我在胡同尽头的垃圾堆旁,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
那老人就是柯老先生,他被生意上的仇家设计追杀,随行带的保镖纷纷陷入圈套自顾不暇,而他得亏于年轻的时候为了防身有练过的,再加上几个心腹的掩护,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胡同里,屈身于堆堆的垃圾后面。
于普通人而言尚且是件麻烦事,但当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的裴星辰却义无反顾地上前救了他,而且在仇家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时,尽全力去应对,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连基本行动都成了问题,导致被导演大骂了一顿,第二天就被通知角色被换掉。
本该是个值得让人悔恨的事情,裴星辰却一派淡然,表示完全无所谓,这副态度让道过谢后本该就此离去的柯老先生大为赞扬,难得的与他互换了联系方式,久而久之,两人也算熟悉起来。
但裴星辰有分寸也有主见,在后来得知了柯老先生的身份,也从来没有想要利用柯老先生的身份为自己谋取方便的意思,甚至直到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娱乐圈中出了名的花瓶影帝其实跟柯老先生交情匪浅。
这一点,让柯老先生很是欣赏。
柯老先生拼搏了一辈子,红颜知己不少,却少有彻底交心的,也无儿无女,老来见着裴星辰这么个合他心意的人儿,心下慨叹,就顺势收了他做孙子。
白欢喜一脸听传说的表情:“你确定你不是早就认出了柯老先生的身份,才跑去救他的吗?”
裴星辰:“……”
他彻底转过身,双手放在白欢喜脑袋两侧,撑起身子压在白欢喜上方,有些无奈地道:“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