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捕快推开院门的时候寒芜正躺在玉兰树下,百无聊赖的踢着腿。她今天穿了条茶白色的裙子,极淡的颜色,只有在玉兰花的衬托下才能隐隐看出点色彩来;长发铺了一地,不是正统的黑色亦不是常见的深棕色,而带了点点的灰。肤色白皙仿佛可以透出光来,五官不浓不淡,格外清丽,不论是眉梢眼角还是鼻间下颌都像是被画工最佳的画师精心勾勒过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捕快大人咽了咽口水,如何都挪不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呢,这样的长相非仙既妖,又忍不住排附:这位寒姓方士倒不似江湖骗子一类,单单跟在身边伺候的女子便是如此的不凡。
捕快大人眼睛发直好半天都没说出话,寒芜等得有些不耐烦,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语气有些冷冰冰的问:“你找谁?”
捕快大人骤然惊醒,有些羞的道:“我找寒姓方士。”
寒芜还是冷冰冰的:“这屋里好几个姓寒的你找哪个?”
这句话叫他始料未及,他并不知道寒时叫什么,苏池巷也实在是个偏僻的小巷子,若不是这些日子寒时声名鹊起有不少人认得了他,他这一路还真的没法打听过来。
寒芜像是觉得阳光刺目,伸手挡住上半张脸,懒洋洋的道:“你若是要找我,有话直说就是,你若是找他就还得再等一会儿,他现在不得空。”
那露出的下半张脸是熟悉的,极其熟悉,熟悉到捕快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你就是那个器灵?”
寒芜还是那个懒懒的样子,不过夹杂了点笑:“那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
捕快的那口水咽不下去了,只能强行板正脸色:“我寻你有点事。”
“我知道,你说吧。”
这样冷淡的态度叫捕快有些不悦,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哪个对他不是毕恭毕敬的,问一句少说也要答上十数句,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够详尽,而这一个莫说是答了,连理都不想理会自己。
他憋着气道:“你那日说的那些我已去盘查过了,人证物证俱全,应当做不得假。”
寒芜撑着头,静待他下一句。
“死者乃是个性格和善之人,府中丫鬟五人仆从十人外带乳母两名粗使婆子十名人厨娘两名。搬到此处十三年,从未与街坊邻居起争执。子女双全,皆系嫡出,与妻子成婚十余载,少时夫妻,感情深厚未曾纳过一房妾室。”
寒芜躺不下去了,翻身而起:“你说什么?”
捕快表情微妙,笑容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嘲讽:“你真是玩了好一手扰乱视听,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
这不可能,他当日叫嚣着自己有六位如夫人,甚至为此不惜与她争吵,怎会说没就没了呢?
寒芜问道:“你这些都是问了谁?说辞可真?”
捕快有些气:“我得来的结果你不信,你自己说的便可信了?这说法不论是街坊邻居还是院中家仆皆可作证,我还特意去查了记档,死者确实未曾登记过任何一个纳妾文书,所以那六位如夫人并不成立。”
寒芜倒吸了口凉气,觉得心里一寸寸发紧,她确实没感知到主家口中所谓的那六位如夫人的气息,可他当时言辞坚定,她只当是非人,她应当想到,即便是非人也是会有气息的,以她的修为若非刻意是不会感查不到的,除非是当真不存在,可若是不存在主家又为何会那样说?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沉思的样子虽然很赏心悦目但更让捕快确认了她就是杀人凶手的猜测,这猜测眼瞅的就要落到实处,捕快不免有些志得意满:“行了别装了,你跟我走一趟吧。”
“我不可能跟你走,这已经超出了凡人所能解决的范围,这不是你们能搞得懂得。”
这样的语气就让捕快很生气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在以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今日若是不跟我走,我便要以妨碍公务为由强行抓你去大牢。”
寒芜觉得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拿人间的东西来威胁我这个非人?”为了能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不同,寒芜还特意从玉兰树上飘到他面前,脚不沾地。
捕快吓得脸都白了,磕磕巴巴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了,寒芜鼓励道:“你是一个好捕快,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也尽心,但只能止步于此了,后面的事我会处理的。”
捕快却是执拗至极的性子:“你是嫌犯我不能信你。”
寒芜不耐烦了:“你要知道,我想你不再干涉我有的是法子,现如今还在这与你好言好语乃是看在这也是你职责的份上,不要再得寸进尺。”
捕快还想张嘴,已被一阵风卷着送到了院门外,眼前出现了张冷到极致的脸庞:“私闯民宅,捕快大人也当真是守了极好的规矩。”是寒时回来了。
捕快的气焰立刻被压了下去:“我不是,院门未关,一推就开了。”
“一推就开就不算是私闯?不知捕快大人这是对哪个国家的法律解读出了这样的意思。”寒时声冷人冷,感觉空气都仿佛凝滞。
捕快大人挺了挺胸膛:“你想怎样?”
寒时凉凉的道:“我不想怎样。”
捕快以为捏住了他的命脉:“要知道民告官是要杖责一百的。”
寒时嘲讽的笑了:“民告官杖一百是不假,可前提是那是官,捕快大人是官么?莫不是因为长年累月被叫着大人就真的忘了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小小捕快?再说了,不过是杖责,你觉得你目之所及的这两个哪个是受不住的?自己的差事不上心好好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抓人顶罪,如何施展官威。”
捕快汗流浃背,只顾得上擦汗了。寒时冷哼一声:“敌友不分的糊涂东西。”拉着寒芜就回了屋。
倒是寒芜还愿意跟捕快说上一句:“凶手我们会帮你抓到的。”
寒时拽了寒芜一下:“你理会他做什么?”
“我与他并无利益冲突,这个人情自然也是乐意卖的。人间有人间的生存制度,咱们没必要太过计较。”寒芜对这个浑不在意,但对另一件事是很在意的,“这件事要速速了结,你便跟我回真神界去,寒时,你的天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