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深夜来我绥禺镇所为何事？”刘长生虽见他身穿衙役衣裳，但鬼鬼祟祟摸上前来，再想上午所见的豹爷，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现在镇上一片混乱，可别被心机之人有机可乘。
“我是章捕头手下的衙役，此刻路经此地，见哭喊和烛火一片，以为是山贼劫掠，特意前来查看。”不该是他先说话？怎么还被人给质问了，虽然只是名衙役，那也总是官家的人，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快。
“既然是洪县令的衙役，又怎么会深夜途经此地？你可不要欺哄我！”刘长生还是信不过这人的话，大半夜的出来路过，这未免也太假了，拿他当三岁孩童好骗呢？况且无凭无据光凭一张嘴，他可不能放松警惕。
“嘿，刚在地界上捉了一伙戏班，这不一宿没睡，还得赶过来给郭家庄送信去，说是明天上午要开公堂。”衙役自个儿累死累活不说，还得被这人盘问，早知道就不掺和这档子事，该直接去郭家庄报信的。
“捉了伙戏班？是不是一共十七人？”这两日还没听别的戏班子过来，大抵衙役口里的戏班就是王班主一行了，没想到刚出绥禺镇不到一日，这万晋戏班便惹了麻烦，还被章捕头擒获，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或许刘少爷需要知晓此事。
“哪里来的十七人？总共不是十六人吗？”衙役记得清楚人数，对刘长生说的并不认同，好像其中夹杂各路人马，甚至还有个妮子在里边。
“噢！对，是十六人。”刘长生差点忘了杜雪兰的丧事，加上留在郭家庄的张文韬，这下人就凑齐了，“不过明天早上便上公堂，你这来得及吗？”
“都是苦命的人，哪里还算得清楚？能早些便早些，反正已经都这会儿了。”衙役瞅了瞅天色，似乎马上就要天亮了，但他的情况还不乐观，只晓得绥禺镇没出事，但他的麻烦事还在堆着。“对了，你这镇上到底是怎么了？闹得鸡飞狗跳。”
“哎，实不相瞒，我家祖君自打遭了贼人毒手，之后便重病卧床，夜里听声不对劲，怕是已经驾鹤西去了。”反正夜里时候他还不在守夜，那时候跟少爷进去过一遭，不晓得现在形势怎么样，但听哭喊声也差不多有了定论，熬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唉，没想到连刘家祖君都过世了，看来这襄陵县要变天了。”衙役也打小听刘鸿山的名头，现在突然听人说已经死去，好像心里少了块肉般难受，都是襄陵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到头来也熬不过短短几十载。越是荣光的人生越让人悲怆，而如同他一般卑微到尘埃里的众生，能遇见便是一种幸运。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吧？怎么也轮不到襄陵县变天吧？”刘长生对此并没有印象，似乎只是一个老人的离去，并不会带来多么恐怖的后果，反而让年轻有为的刘显芝大显身手，而绥禺镇的方向也越来越明朗。
“这绥禺镇本来就不太平，你可别被它的表面给糊弄了，这刘家祖君一死，不出一月必然要生祸端，不信你就等着瞧。”衙役还了解些绥禺镇的情况，刘鸿山这里早断了代，剩下一株独苗刘显芝来，偌大的家业摆在面前，而镇上的旁系后生又多，又岂能心甘情愿被他一人捞去？
“还是先赶你的路吧，别有的没的乱说一通，这要让我家少爷知晓了，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刘长生仔细思量他的话，似乎到了他的黄金期，如果不抓住机会好好把握，这刘家就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总不能一辈子屈居人下，给别人干长工吧。
“我晓得嘞，还得来回走一遭，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看刘长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大抵刘鸿山的去世给绥禺镇带来太多的影响，他深怕自个儿说话没轻没重，还是先报信给郭明奎，接下来的事情慢慢都会知晓。
再上马的时候，天空已经微明，似乎已经到了寅时，估摸着时辰，等到郭家庄大抵就该天亮了。而紧挨身边的绥禺镇依旧散发出一股哀怨声，等他离去一里地左右时，那阵声响终于消停下来，整座镇子也都熄了火，蒙上天色歇息起来。立在他头顶的月亮已经快要落下，一侧的启明星越发明亮，光芒盖过周边的群星，而新的一天即将要到来。
抵达郭家庄时天已经亮了，伴着鸡鸣声他敲开了郭明奎的宅子，而出来迎接他的仍然是上次王宗敏见的小童，连夜奔波的他一连打了十几个哈欠，用手遮住自己的窘状，但丝毫没有减轻的效果。
“您来府上找谁呀？”那小童刚穿好衣裳走了出来，见衙役不住打哈欠，自个儿也跟着打了起来，不过他是睡多的表现而已。
“我来找你家郭庄主，他在府上吧？”衙役见小童跟他学了起来，连忙将准备打出的哈欠咽下去，摆出一脸严肃的神情，可别把丢人时刻都展示出来，况且还是对个孩子。
“庄主他现在还未起来，您还是过些时辰再来吧！”小童可没刘长生那么多心眼，郭明奎还在睡觉，此时要吵醒了他，定然讨不到好处，倒不如先将此事推开，等稍后再说。
“我这连夜一路飞驰而至，总不能无功而返，况且再过些个时辰便要上公堂审讯，还请你向庄主通报一声，我也好向章捕头回话。”这郭家庄真是过分，明摆是为了他们的利害着想，反倒将他拒之门外，他一整夜都在路上操劳，心里还一肚子火没处发。
“公堂审讯？是王班主的事情有了进展？”小童倒是听郭明奎说起此事，也许还对的上案子，这样有理由去叨扰庄主，也不会被呵责一番。
“正是王班主的案子，夜里章捕头捉获正要逃窜的万晋戏班，今天公堂上希望郭庄主能过来一趟，所以才着急忙慌遣我过来。”终于有点眉目了，总不能凡事都被人回绝，等说服完郭明奎，他还得接着回襄陵县城去，哪来那么多时间浪费。
“门外在嚷嚷些什么？”不等童子去问，郭明奎已经被吵醒了，披件衣裳出门来，瞅见童子跟衙役二人在嘀咕，心中甚是不悦，是又如何得罪了官家，一早上便唧唧歪歪说个不休，扰了他的清净。
“回庄主的话，这位是章捕头下的衙役，说是要请您上公堂走一遭。”看郭明奎的脸色就知道没有什么好事情，童子连忙将所为之事全盘托出，好歹用正经事来推脱，不至于被厉声呵斥。
“噢？这次洪县令找我所为何事啊？”郭明奎近日来除了戏班之外，与县衙方面并无往来，但之前不是已经说明情况，依旧欠他三十两银子不是，难不成这王宗敏已经备好银两，让他过去县衙收受。
“章捕头昨夜捉捕万晋戏班归案，毕竟是您提交的诉状，所以想听听您是否有新的建议。如果今日府上无事的话，还请随我去县衙一趟。”衙役整晚都在重复相同的话，都快要被逼疯了，不知道这两日怎么都如此模样。
“既然是为了万晋戏班的案子，那我收拾一下这便随你去县城。”没想到是郭明奎多虑，这王宗敏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还想出偷逃来躲避债务，可真是不晓得轻重，上次在公堂就提醒过他，竟然还自投罗网，今天去县城可是有好戏看了。
“哦，对了，还有一事郭庄主知道吗？”衙役想起昨夜路过绥禺镇所见，大抵对于郭明奎来说，算得上好消息了。
“怎么？还有别的事吗？”刚一睡醒便多了许多烦忧事，郭明奎还未曾回屋换好衣裳去，又被衙役叫住，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待处理的东西，真不知在卖什么关子。
“昨夜我途经绥禺镇，听说那里的祖君刘鸿山已经去世了。”衙役瞅郭明奎的脸色渐渐从僵硬转向欣喜，似乎对这件事情很看好，幸亏是由他来禀报的，不然这等好差事还不知要落到谁的头上去。
“带他下去领赏钱，顺便给我备匹马，等我换好衣裳便走。”明争暗斗这么些年的老家伙终于结束了，对于郭明奎来说，先前所发生的事情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究竟真相如何，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但眼瞅着家业要落在刘显芝身上，上次交手时便能看出他的能耐，郭明奎虽然混迹江湖多年，对这样的后生还瞧不上眼，兴许还能利用镇里内部的矛盾，挑拨起几个闹事的后生，这样都用不上他出手，便能轻松解决掉绥禺镇这个麻烦。
“小的多谢郭庄主！”果然还在暗自较劲，要不然他也得不到赏钱，等忙活完交代的事情便要回家歇着了，虽然是条奔波操劳的穷命，但好歹也不枉出行这一遭。他哪能知晓接下来发生什么，只讨好上头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