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了皱眉头，烦躁地将手里的棋子扔到棋盘上。“朕知道去病打了漠北一仗回来，朝中众人都十分眼热朕予他的封赏。
但是朝堂的事，终究不可以搬到后宫里来！今有孙充依攀附朝臣之事，日后未必就不会有其他的妃嫔动此心思，朕也是想借此震慑后宫。”
孙冉闻言，更觉绝望：“陛下，你当真连最后一丝情意都不肯留吗？臣妾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髆儿和阳石就是臣妾的命啊，你真忍心叫髆儿离开臣妾吗？”
“不是朕要让髆儿离开你，而是朕要顾全大局！前日里冠军侯跟朕说的话，朕细细想来便觉颇有道理。妃嫔擅动夺储之念，对朝堂定也会有影响。因此，由皇后抚养髆儿，是甚好之事。”
“冠军侯说的话…”孙冉心中颤然。“果真是霍去病跟陛下谏言，要把髆儿从臣妾身边带走，叫臣妾了无依靠。当真是，一丝指望都不肯留给臣妾。”
“你若是知道避忌，也便不会生出夺储之念。后宫勾结朝廷，历代以来就是最为令人痛恨之事，你却明知故犯。朕岂能容你！”
孙冉哭着，脸上却笑了：“是，臣妾糊涂犯下大错。有此事，旁人自是处处践踏。即便是现在，陛下已行惩处，那霍去病却还不肯放过臣妾！”八壹中文網
“放肆！朝臣之事，你一后宫妃嫔也敢妄加议论？”皇帝怒道。
“难道不是吗？陛下处处庇护卫家和霍家，与他们相比，臣妾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女人的替身！陛下怎会真正在意臣妾？
即便霍去病作为臣子，说到后宫子嗣一事，皇上便就觉得他有道理。而臣妾作为母亲的苦痛，他又何曾明白，陛下又何曾明白！”
卫皇后看了看皇帝愈发恼怒的神色，转而对孙冉呵斥道：“够了！孙充依，你勾结朝臣意欲夺储，本是灭族大罪，皇上留你一命已是恩赐。
你还敢如此出言不逊？卫青和去病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所言都是为了大汉着想。皇上自会听取采纳，国家之事岂不比你一个女人的事更为重要？”
“皇后所言有理。若是因爱子之心，就可擅做不轨之事，那岂非朕将髆儿交给你，一开始就是大错？”
皇帝震怒道，一把拂开孙冉的手。
“你既如此愤愤不平，认为是朕不顾你们母子之情，那朕就更不能容你了！来人把她带下去，废去她的位份，打入冷宫！朕再也不想看见她这张脸！”
孙冉呼吸一滞，但却觉此刻已心如死灰。
她惨笑几声，也不求饶，形状好似濒临疯癫。她起身，双目如利刃一般从皇后脸上狠狠划过，转身步伐摇晃着，随侍卫离开了。
孙冉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一时之间在宫墙之中不胫而走。不多几日，也传到了长安城的老百姓耳朵里。冬来天寒，人们长日无事，这些发生在皇城之中的事情，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这事听在乐正白染的耳中，却终是叫她心里沉重起来。
晨起时分薄雾绵绵，不多时却难得地出了太阳。庭院中唯有三两常青树还依旧苍翠，寒风徐徐，静谧之中却将房中的阵阵筝乐之声扩散而出。
“如今髆皇子收养于皇后膝下，想必皇后如今心里也踏实许多了。妾与夫君，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乐正白染伏在霍去病的膝头，如墨长发不加装饰地披散在她身后。两人今日都着一身蔚蓝纹羽的衣袍，如此色彩，好似将两人都融为了一体。
霍去病低头抚筝，浑厚之音潺潺而出。虽指法依旧不甚娴熟，但却已可奏出连贯如水的乐曲，叫人心旷神怡。
霍去病并无心讨论宫闱之事，只道：“我总觉得我这筝弹得不好，怎么就不能如你那样情意满怀，令人为之动心？莫非我还有什么没有学会的？”
乐正白染笑道：“乐理之事并非是会弹，便就可谓熟练。世上乐曲，无一不是由作曲人倾尽心思，注入情绪所做。
夫君只是学会了弹奏曲子，却没有将你的心思和情感放在这琴弦上。因此弹出来的曲子自然索然无味，不甚悦耳了。”
“还有这么个说法，看来还得要劳烦夫人再多教教我啊。如此一来，我是否还要叫你一声‘师傅’才行啊？”霍去病笑着，捏了捏乐正白染的脸。
“怎能叫‘师傅’呢，要叫也应该叫‘先生’。”乐正白染笑道。
正说笑间，一侍从却忽地跑到门前：“将军，夫人，当利公主来了！”
“当利？”霍去病心里一阵疑惑。
乐正白染一听这话，便赶紧起身。霍去病见她一时惊慌，便又皱眉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你这么慌做什么？你我已是夫妻，没什么可避讳的。”
“可是…”
没等乐正白染把话说完，霍去病便拉着她起身，推开房门出去了。一开门，迎面便是一阵萧瑟寒风。但霍去病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揽着乐正白染的肩膀。
当利公主大步从院中走了过来，琉锦长裙的裙摆都沾染上了地面的水气。待她走到后堂，便见两人并肩而立。
“见过长公主。”霍去病携着乐正白染对她行礼。
但是只一眼过去，单看两人今日这番衣着，便知两人有多亲密。此等发现，只叫当利心里一阵嗡然。
“去病哥哥，她是谁啊？”当利气恼地质问着，但又看乐正白染愈发眼熟。“这不是，去年出巡的时候的那个乐女吗？她怎会跟你在一起！”
乐正白染抿了抿唇，自知如今定是瞒不住了。何况事已至此，也已经没什么好瞒的了。
“让公主见笑了，妾身与夫君今日衣着过于随意，还请公主见谅。”她微微屈膝。“外面天冷，公主不如进屋说话吧？”
霍去病听乐正白染此言，便觉心里一阵欣喜。但这话听在当利耳中，却如震雷一般叫她怒火升腾。
“你叫去病哥哥什么？夫君？”当利气得跺了跺脚。“去病哥哥什么时候娶的你？竟然也没有知会我父皇一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