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不仅坐着校长老师、校方邀请来的嘉宾，还有学校里的学生。
初二那一块，有个男生在看完这支舞之后，垂下了眼睛，开始深思。
那个女孩子……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然而隔着好几排，实在是看不清她的模样。
怀抱着一点儿隐约的希望，他决定想办法接近一下这个女孩儿。
他的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他的不知道第几任同桌刘晗。
这小子性格开朗，嘴又甜，很讨女孩子喜欢，要是想问和女孩有关的信息，找他一准儿没错。
“刘晗，你知道刚才那个白裙子的女生吗？”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不关心的样子。
“哟，你怎么找我问起这个了？我看看，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呀。”
刘晗夸张地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表面上看着嬉皮笑脸的，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心里却像是装了一锅沸腾的水，烫得他差点儿跳起来。
同学一年半，他就没见过石弥诺主动问起过哪个女孩子，今天这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石弥诺没说话，只是冷冷淡淡瞥了他一眼。
刘晗懂他的意思，那就是，哪儿来那么多话，赶紧把我要知道的告诉我。
他摆正脸色，给出回答。
“你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一开始领舞的好像是三班的一个女生，不知道怎么换了人，可能是初一刚来的小学妹吧，我真不知道人家是谁。”
石弥诺不说话，继续盯着他。
他的睫毛长而卷翘，是很多女孩子都会羡慕的样子。偏偏配上一双狭长的眼睛，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眼神很冷。
像是一把刀柄上嵌着艳丽宝石的雪白匕首，美丽又危险。
“怕了你了，我去帮你问就是了。”
他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力，刘晗承受不住，认输妥协。
石弥诺这才满意。
刘晗说到做到，元旦假期结束后，就开始帮他打听女孩儿的身份。
他们班上也有女生在舞蹈社，他首先就去问了那个女孩儿。
“你问领舞的女生啊，那是初一的小学妹，叫欧嘉仪，具体哪个班就不清楚了。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刘晗自觉是个有义气的人，当然不会出卖别人，好在他脑子活泛，没一会儿就想出了一个还挺不错的理由。
“这不是……看她表演的时候摔了一跤嘛，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个，女生的表情也变成了担忧。
“也是，她那天一下台就哭了，肯定摔得很重。可惜我们要到周五才能看到她，平时也见不到，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女生双手交握，托着下巴。
“阿嚏。”
甜妞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我妈妈说，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你。”
耿丹姿拿手指卷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那都是大人逗小孩子玩的。”
曲朝云反驳，又关切的问她。
“嘉仪会不会是感冒了？”
甜妞叠好手绢，转回身子。
“你看我穿得这么厚，怎么可能会感冒嘛。说不定还真是有人在想我。”
“想起你晚会上摔了一跤？”
“丹姿！”
耿丹姿也就是一时嘴快。被曲朝云一说，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但要她道歉，又开不了口。
甜妞垂着眼睛不说话。
耿丹姿咬着下唇，干脆把脸别过去，不看她们。
曲朝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嘉仪，你的脚还疼吗？”
“本来也不是很重的伤，走路是没问题了，不过蹦跳之类的动作肯定做不了了。”
话是这样说，到了课间活动的时候，她还是去了运动场。
“也不要你做，你就在一边坐着看都行。大冬天一直闷在教室里，对身体不好。出来走动一下，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这是年老师的原话。
老师是出于好心，甜妞也不觉得就上下几层楼梯，多走几步的功夫会出什么事，就听话地一步一步挪到运动场上。
从她走路的姿势能看出来，很明显脚伤还没有完全好。
大家都在做操，她一个人坐在旁边，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刘晗趁着老师没注意，偷偷凑到石弥诺身边，问道，“唉，旁边坐着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你想打听的那个女生？”
石弥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影。
女孩子穿着黑色棉袄，也许是因为冷，头发披散下来，脖子处隐约露出一点儿红色的围巾。
今天这一次是在白天，距离也比晚会的时候要近上许多，可是还是看不清她的脸。
刘晗瞧了没一会儿就放弃了，连脸都看不见，还能认出来到底是不是？
“还是太远了，不然等到结束，咱们再过去问问？”
“不用了。”
石弥诺拒绝得很是干脆。
就是那个小姑娘，不会有错的。
说来也有意思，普通人要认出一个人，不外乎是凭借外貌、声音以及一些小动作。
但他不一样，他一向是凭感觉。
有的人好像很凶很坏，却让他觉得感觉很舒服，愿意靠近，有的人或许看起来乖巧懂事，却让他觉得很讨厌。
而那个女孩子，他觉得很甜，想要好好守护着她。
广播体操一结束，石弥诺第一个脱离了班级，快步走到她身边。
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她的样貌渐渐清晰，映入他的眼中。
黛色眉毛细细弯弯，像是在冬夜里沉睡着的山峦，眼睛则是由珠蚌精心孕育出的黑珍珠，脸颊上还带着些没消退的婴儿肥，看得人心里痒痒，手也痒痒，只想掐一把。她好像很是怕冷，小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像个小鹌鹑。
小姑娘刚刚好像在发呆，反应慢了半拍，这个时候还坐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明显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不认识的人过来。抬头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疑惑。
她甚至都不需要开口，一双眼睛已经把她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白。
你是谁？为什么过来？又想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脚受伤了，走路不太方便，我扶你回教室吧。”
看起来是个好心的同学，她的戒备放下了不少。
“不用了，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走，没问题的，谢谢你啊。”
她的眼睛颜色很浅，像是数万年以前诞生的琥珀。笑起来时嘴唇弯得弧度有些大，露出两颗小虎牙。
看来不管她是多少岁，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甜。
他想。
“嗯……”
“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刘晗先前教过他的婉转的询问女孩名字的好几种方法，现在全部从他脑子里消失不见。
他只能采用他自己的方式，干脆利落，直奔主题。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最笨的方法，直接问。
小姑娘显然也没有料到，对话会走向这么一个方向。
不过名字又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秘密，就算她现在不说，这个人到时候随便找个认识她的人一打听，也能问出来。
“我叫欧嘉仪，初一六班的。你呢？”
问完，她才有心思打量起面前这个人。
第一个印象就是，个子好高呀，在这个初中的男孩子普遍身高一米六的情况下，他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就好像一只白鹤落入了一群小鸡当中。
第二眼就留意到了长相。
他的发型规规矩矩的，看着很清爽，额前落下几缕碎发，也是眉毛以上的长度。
眼睛狭长，好像是狐狸眼，眼神却不像狐狸那样狡黠，有点冷，有点凉薄，带着距离感和压迫感。
这种距离感和压迫感也有一部分是来源于有些偏硬的鼻子和脸的轮廓线条。
当然，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很柔和，像是夏天夜晚吹来的凉风，隐约裹挟着一星半点儿浅淡的花香味。
他应该是一个长相有些冷硬，性格却很温柔的人。
甜妞在心里面想。
“我叫石弥诺，初二二班。”
他套用着甜妞刚刚的句式介绍自己，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原来是学长啊。”
甜妞笑了一下。
注意到大部分人已经都离开了操场，她很利落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尘。
“先回教室吧，等会儿还有课呢，有机会的话，可以下次再聊呀。”
她看起来好像完全不记得小时候曾经遇见过他的事情啊，不过也很正常吧，毕竟她那个时候才那么小一点儿。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长相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石弥诺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甜妞坚决不要他扶，他就只能放慢了步子，和她并肩而行。
她的脚伤虽然不重，却也没有完全好，扶着楼梯或者是墙的时候还好，没有什么东西扶着的时候，就很明显有些一瘸一拐的。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啦。学长，这已经是这一路上你第三遍问啦。”
甜妞有些无奈，语气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这个学长说话做事虽然好像有点儿奇怪，却意外地让人不觉得讨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