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妞，”甜妞今天出来的有些晚，欧婉已经等在门口了。“这一次感觉考的怎么样？”
“就和平时差不多啊。”
欧婉的声音听起来很热情，好像是随时都准备着给她跳一支舞来鼓鼓劲的啦啦队队员。
“有信心能够超过你的同学吗？”
超过我的同学？
就说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这次月考的名次还关系着一个赌约呢。
她总不能说她把这件事情忘了吧？
甜妞打马虎眼。
“这个……这个也说不准啊，要等成绩出来才能知道嘛。”
欧婉点点头，恢复成平常那个带着淡淡微笑的样子。
知道他们今天月考结束，阮愉特意早早回到家里，给他们准备庆功宴。
说是庆功宴，其实也不太恰当，毕竟考试刚刚才结束，更像是犒赏什么的。
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呢，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有好吃的就行了。
三个人结伴走到四号楼底下，石弥诺照例要和两个女孩打过招呼之后回家，然后胳膊就被甜妞抓住了。
“学长，你别急着走呀，今天我妈妈要做好吃的，你不来尝尝？”
石弥诺有些犹豫。
倒不是因为阮愉做的饭菜很好吃，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他并不是特别追求口腹之欲的人，美味的食物对他的吸引力，远远不如能够和甜妞一起吃饭。
可是随便跑去别人家里吃饭其实有些不太好，特别是上一次，明明爷爷打算请欧家人吃饭，结果欧叔还悄悄跑去付了钱，他就更不好意思再去欧家吃饭了。
“你真不去？”欧婉不知何时插到了两人中间，就算自家妹妹仅仅是抓着他的一截衣袖，连一小块皮肤都没有碰到，她也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不去那就算了。”
她牵起甜妞的另一只手，作势要往回走，不着痕迹地把甜妞拽着他衣角的手拉了回来。
“姐姐，你慢点走，等一下呀。”
甜妞一边努力和欧婉拖延，一边回头朝他的方向喊，“学长学长，你快点来呀，等会儿我们就走啦。”
欧婉瞧着有些想笑，觉得自己活像是生生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认真想了一下自己想到的比喻，欧婉又收起笑容。
呸呸，她才不是拆散牛郎织女呢，自家妹妹才不会喜欢上石家那小子。
姐妹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根本没给他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石弥诺大致想了一下，就追了过去。
机会难得，错过了，那可不是傻嘛。
至于欠人情的问题，大不了再让爷爷请一顿，就不请欧叔好了。
转动钥匙，推开大门。
“妈妈，我们回来啦！”
饭菜的香味像海浪一样，兜头扑了过来。
甜妞使劲嗅了嗅，小声和欧婉议论。
“闻起来像是鱼汤。”
“应该还有土豆的味道。”
“回来了啊，”阮愉带着隔热手套，从厨房里绕出来，把手里端着的一个大碗放到餐桌上。“还有最后两碗菜，等我放好了，咱们就开始吃饭。”
石弥诺换好客用拖鞋，站起身问道，“阮姨，需要我去帮忙端菜吗？”
“诺诺也来了啊，”阮愉抬起眼，笑，“把书包放下，去坐着吧，这些菜会烫到你的。”
欧婉去厨房拿碗筷，甜妞朝他招手，“学长，过来坐啊。”
甜妞饭量小，她的碗小小的，欧婉给石弥诺拿的碗和自己的大小差不多。
阮愉端菜的工夫，孩子们自己去洗了手盛好了饭。
四四方方的桌子，坐下四个人正好，石弥诺坐在甜妞对面，有些不厚道地想，幸好今天欧叔不在家。
可不是，欧和顺要是在家，就算请了他来，也没地方给他坐。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菜色。
“果然有鱼汤啊，看起来还放了番茄。”
“还有香菇。”
“姐姐你也猜对了，今天是土豆炖牛腩。”
“这个是什么？”
欧婉微微偏头，有些好奇。
甜妞也跟着探头仔细辨认，半晌之后摇摇头。
“看不出来，也许是什么新的菜式吧。”
幸福小馆已经请了两三位厨师，阮愉也不用亲自去给客人做饭了。更多的时候，都是趁着客人少时，和师傅们一起研究研究新的菜式。
最后端上来的一碗是清汤豆腐，雪白的豆腐在汤里颤巍巍的，碗边上搭着一柄白瓷勺子。
阮愉取下手套，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之后，也把围裙解下来。
“好了，开始吃饭吧。”
她一动筷，三个孩子也跟着纷纷落筷。
吃了小半碗的功夫，阮愉开始劝菜了。
“来，尝尝这个木耳炒笋干。”
在她期盼的眼神下，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筷子。
“味道怎么样？”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显然，这就是新研究出来的菜式，这是拿自家人当小白鼠，问意见来了。
“有点淡了。”
“我觉得还有点咸。”
两个人一起看石弥诺，等着他的回答。
“我觉得，还挺好的。”
再看阮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居然还掏出了个本子，一边点着头，一边在上面记着。
见其余人都看了过来，她赶紧把笔和本子收起来，“哎呀，瞧我，习惯了，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工夫。
“都爱吃肉啊？光吃肉可不行，也得多吃点蔬菜。”
“没有啊，我夹了好多土豆呢。”
甜妞拿筷子指了指自己的碗里，她碗里此时还有两块土豆呢。
土豆能不能算是蔬菜呢？反正肯定不是肉。
“阮姨，鱼汤里的西红柿都已经被吃完了。”
石弥诺也帮着说话。
就算土豆不算蔬菜，西红柿总是了吧？
看见暗示不奏效，阮愉干脆挑明了。
“你们瞧瞧，我端上来的这碗豆腐，可是一勺都没人动过。”
碗里面只有一大块豆腐，有没有被人挖过，一眼就能够看出来。
甜妞也不讨厌吃豆腐，可是这碗汤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汤水清澈的几乎能看见碗底，除了一大块豆腐和旁边漂着的两颗白菜，就什么都没有了。
土豆里还有牛肉呢，番茄里还放了鱼呢，就算是清汤豆腐，怎么也得放上两个丸子或者几块鱼糕提提鲜吧。
这碗汤瞧着就清汤寡水的，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它平淡的味道，让人提不起半点食欲。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豆腐上，阮愉赶紧又趁热打铁，“好吃不好吃，总要先尝一口，才能评判吧。”
算了，不就是个没什么味道的豆腐吗？又不会毒死人。
甜妞拿起勺子挖了一块，放进了自己碗里。
再拿筷子从上面分一小块下来，这豆腐还挺有韧性，没有一夹就碎。
送进嘴里一尝，虽然不至于到入口即化那个地步，却也很容易嚼碎。味道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有着淡淡的咸味和香味，就是有一点，不太像是豆腐。
她又夹起一小块尝了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样？”
“这不是豆腐做的吧？”
“嘉嘉还是挺聪明的呀，那能不能猜出来是什么？”
阮愉眼睛一亮，又有些促狭的笑起来。
嚼一块。
“像是什么肉类。”
阮愉笑眯眯看她，也不告诉她到底是不是。
再嚼一块。
“是猪肉吗？”
“不是哦。”
这次，她摇头否认了。
“鸡肉？”
石弥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挖了一块放在自己碗里，虽然语气上扬像是问句，神态却很笃定。
“咦，说对了。”
阮愉有一点惊讶。
“我还以为这一次做的很成功，已经能够以假乱真了呢，看来，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啊。”
有了答案再来看，就会发现很多之前没有注意到的证据。
比如说，这块“豆腐”的颜色其实并不是纯白色，而是带着一点肉类的粉色。
不过，更让甜妞好奇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鸡肉做成豆腐的样子呢？”
别的工序她可能猜不到，但是，要想把鸡肉做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得先剁碎的，光是这一步，就要费上不少的时间和力气。
事实上，还得把鸡肉的筋挑出来，免得影响最后的口感，这事情更是细致繁琐。
在某些方面，母女两个其实是一脉相承的。
阮愉会做这个，是有一次听到餐馆里的师傅谈论之后，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所以才会尝试的。
两位厨师也是顺嘴一提，根本没有打算做出来的想法，没想到无心插柳，倒是让阮愉折腾出来了。
可是她难道会告诉女儿，这么做其实就是因为觉得好玩吗？
“总是做那些原来的菜，顾客总有一天会吃腻的，吃腻了之后他就不会再来了。为了留住顾客，才会需要不断开发新的菜式，把鸡肉做成豆腐的样子，也是我们的一种尝试。”八壹中文網
阮愉信口胡诌的话听起来还似模似样的。
欧婉点点头，好像是认同她的话。
没想到就这样临场发挥居然还能够糊弄住自家聪明的侄女。
阮愉心里正窃喜着，就听到姐妹两个交头接耳，说起了悄悄话。
“这就和恶作剧差不多，顾客他以为他吃的是豆腐，其实是鸡肉。”
“可是鸡肉的价格比豆腐的价格高呀，他看到账单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他觉得不对劲，过来找服务员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是被厨师骗了，他吃的并不是豆腐，你想想那个场景，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好像确实是哦。”
我说的好玩和你说的好玩不是一个意思啊，我没有戏弄客人这样的想法啊。
阮愉有点无奈。
但是跟着她的话设想了一番客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又觉得好像确实挺好玩的。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男生喜欢恶作剧嘛，嘉嘉你可不要学他们，有的玩笑要是开过火了，可是会把人惹生气的。”
不管说的是什么内容，欧婉都能顺利想出来一个道理告诉甜妞。
甜妞也已经习惯了，乖乖点头。
“你放心吧姐姐，我不会故意戏弄别人的。”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教育频道啊？你们这个急转弯转的也太迅速了吧。
阮愉像是被突然加速的汽车甩下来的乘客，只能茫然地看着姐妹俩的车越开越远。
“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等这两个人的小课堂结束了，石弥诺插话提醒。
三个人又开始继续吃饭。
阮愉就看着那不知道把她甩了多远几乎要看不见的车，它又开回了她的眼前。
当然，车上的司机和乘客没有一个意识到，车上已经有个人被甩了出去。
看着三个孩子之间自然又和谐的气氛，阮愉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和孩子们之间甚至都已经有了代沟。
若不是这样，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她现在已经跟不上孩子们的话题了呢？
“妈妈，快吃啊。”
甜妞扒了几口饭，自己本来就吃得慢，却还没忘了提醒她。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造化，管那么多做什么？
现在啊，就先好好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