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南宫婉下意识地阻止了沉枫的离开，“你就在这里吧。”
话说出口南宫婉才觉得有些不太合适，急忙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把你当外人，我和父亲说话，不用背着你。”
南宫婉这么一说，沉枫倒是笑了，嘴角弯起的一瞬间，像是春季终于到来般，令人心神荡漾。
在凳子上坐下，将纸张铺平，沉枫便在上面写起了药方，此时倒是格外听话，让他不走便不走了。
让沉枫留下，不过是为了缓解南宫婉的尴尬罢了。
一想起与南宫修宜单独相处，南宫婉总觉得心里就像压了个石头一样，让她喘不过气。
有沉枫在的好处，不过是在自己难堪的时候，可以迅速转移话题罢了。
“父亲，您……好些了吗？”瞟了眼沉枫正在写着的药方，南宫婉想微笑一下，却只是扯了扯嘴角，像是抽筋一样。
南宫修宜顿了顿，尴尬并不比南宫婉的少，连连点头道：“好多了，好多了……”
“那，您这双腿？”
“走路是不行了，能保住已经很不错了，还得多亏了你这位朋友。”南宫修宜笑道。
“哦哦。”南宫婉点了点头，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更多的话题，免得冷场，“那您其他地方还疼吗？”
“也好多了。”
“那——”
“行了，我都听不下去了。”沉枫打断了南宫婉的话，一脸无语地转头看着南宫婉，道，“我怎么觉得，是我在这里妨碍了你们父女说话？要不我出去得了？”
“不用，不妨碍不妨碍。”南宫婉摆了摆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三年没见父亲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吗。”
南宫修宜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了开：“婉儿，你长大了，跟爹爹有隔阂了也是正常的。也怪爹爹，没有把你照顾好，但是这几年来，爹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想念着净儿。”
说起南宫净，南宫婉总算找到了话题跟南宫修宜聊天。
“父亲如果想念净儿的话，过几天我就带您去见他吧。还有公主，她一直都很惦记父亲。”
“可怜霏儿和净儿，若不是我，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被困在宫中。我现在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去看望他们，只要他们安好，我就算一辈子见不到，也心满意足了。”南宫修宜叹了口气，“有你陪在爹爹身边，爹爹就很高兴了。”
“会见到的。虽然我也还没有见过净儿，但是我听说他长得很好，个子也很高了，公主对他教导很严，但是也对他保护的很好。”
南宫修宜对南宫净的感情，其实南宫婉一直都是不太清楚的。
在南宫婉的记忆里，她很少听南宫修宜提起过南宫净，也很少听他提起过轩辕霏，至于为什么，南宫婉也不清楚。
但是南宫婉又常常发现南宫修宜会对着轩辕霏悄悄捎给他的南宫净的画像发呆，反反复复抚摸着画像，无声落泪。
“那就好。”南宫修宜点了点头，“婉儿，爹爹想问问你，这些年你都在做些什么，为什么会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终于是问了。
前一天晚上，南宫婉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南宫修宜真相，告诉他，其实他的女儿已经死了，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只是拥有他女儿的躯壳罢了。他是南宫婉的亲生父亲，瞒着他总觉得有违道德，他有必要知道自己女儿所遭遇的一切。
甚至南宫婉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但是现在她却反悔了。
南宫婉觉得自己不能那样做，一个身体已经残缺了的父亲，再听闻自己女儿去世的消息，难免不会崩溃，这是南宫婉不想看到的，也是死去的那个南宫婉不想看到的。
既然她拥有了南宫婉的回忆，那么她就是一个替代品，替代南宫婉好好活着，她所做的一切，所获得的一切名声，除了自己和赫连陌知道是属于凤瑶华的以外，在所有人眼里，这些都是属于南宫婉的。
这就是代价，掠夺了别人的身体，就要付出自己的一切，完完全全成为另一个人。
“认识他们是偶然，没有了父亲的保护，我总要不断强大自己，才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既然有人不想要我们活着，那我们就得更加努力地活着，活成他们高攀不起的样子，所以，这些年我都在为自己活着。父亲，女儿已经长大了，不管我做什么，都希望你支持我。”
南宫婉都这么说了，南宫修宜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
是啊，孩子长大了，不需要父母再过多干涉自己的生活了。这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却觉得难过呢？
“爹爹明白。”南宫修宜垂下了眼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苍老了几岁，在叹了口气之后，又恢复了神采，“说的对，你是我南宫修宜的女儿，不能跟柔柔弱弱的姑娘比。南宫婉，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正邪之分，不管你是想匡扶正义，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虽然我现在没有了什么用处，也打不了仗了，但是能看着我的宝贝女儿闯下一片自己的天地，也死而无憾！”
南宫婉突然觉得，南宫修宜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又回来了。
这几天的南宫修宜，都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南宫婉以为他可能被折磨成了另一个人，当初容光焕发的南宫修宜再也回不来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南宫婉看得出来，南宫修宜已经接受了自己女儿的蜕变，接受了她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也好，这样一来，她也不用再害怕与南宫修宜相处，以前的南宫婉的性格，她也不知道是学不来，还是不想学，能用真实的模样面对想面对的人，是最好的了。
离开的时候，沉枫去送了南宫婉。
刚走到楼梯，就看到谢盈拎着食盒走了上来。
看到南宫婉与沉枫，谢盈一反常态的很淡然，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他们俩在一块儿，也放下了对沉枫的执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