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
“太子觐见——”
远远的，就听见了内侍的呼声，南宫婉心一紧，不觉有些紧张了起来。
比她更紧张的，还有床榻之上热泪盈眶的中旬男子。
明明年龄不大，却满头白发。
门被守卫打了开，一眼可以看见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隐隐可以透过纱帘看到里面的床榻。
花重楼上了阶梯，御前公公便迎了上来，躬身行礼：“太子，您总算回来了，鹤主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整日思念您得紧。”
花重楼点了点头，伸手扶起公公：“让公公费心了。”
“太子折煞老奴了。”公公转头看着南宫婉几人，眼睛渐渐睁大，“这位就是公主殿下吧……像，真是太像了……”
不需要确认，公公便能一眼确定南宫婉的身份，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热泪盈眶地跪了下去：“恭迎公主殿下……回家！”
本来除了紧张还没有多大感觉的南宫婉，在看到公公跪下的那一瞬间，内心也酸楚了起来。
听花重楼说，有位公公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鹤主，即使打仗也贴身照顾，当年王后生产，便是这位公公抱走了先出生的花重楼，保证了他的安全。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快快请起。”南宫婉急忙扶起公公，咧嘴笑了笑。
公公始终低着头，眼泪花了他满是皱纹的眼睛，略微尖细的嗓音也带上了颤抖：“这么多年，老奴一直在自责之中，当年如果再等一下，等一下您就出生了，如果抱着你们一起离开，说不定就不会让鹤主与你们骨肉分离，更不会让鹤主痛苦一生，甚至卧病在床。”
“这不怪您。”大概是公公通红的眼睛看得南宫婉的眼睛也难受，热乎乎的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眶。
当年的事情谁也怪不得谁，要怪只能怪洛河，现在罪魁祸首也获得了应有的惩罚，一切也应该尘埃落定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会比花重楼晚多久出生，若是等她，或许花重楼也会出事吧。
在那个节骨眼上，自然是能保住一个就先保住一个。
公公抹了一把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公主，您先进去吧，鹤主现在定是最想看到您的。”
花重楼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往门里走去。
“哥。”
南宫婉突然叫住了花重楼，语气里带着些彷徨无助。
花重楼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南宫婉，缓缓展开笑颜：“若是你真的害怕，我拉着你吧。”
让南宫婉意外的是，这次赫连陌没有因为莫名其妙的吃醋而阻止花重楼拉南宫婉，他甚至往后退了几步，让他们两个人先进去。
赫连陌和程寒属于外人，没有召见他们是不能随意进入鹤主的寝宫的，这点礼貌赫连陌还是很清楚的。
看着他们二人进了门，再看着房门被关上，赫连陌深吸了一口气，又如释重负般吐出来，嘴角微微一勾。
但愿她的人生可以圆满，但愿她所在意的人永远都陪伴在她身边，但愿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如愿以偿。不要像自己，爹不爱，娘不疼。
从小到大，赫连陌感受到的最多的就是母亲的悔恨，她拿着鞭子抽打他时满含泪水的眼睛，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她说她是爱他的，因为她是给了他生命的人，赫连陌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这样的爱，和他想要的不同。
南宫婉回握着花重楼的手，他的手冰凉，像是很冷一般。
南宫婉手掌心的汗水打湿了花重楼的手掌，握起来有些滑，不用点力就会分开。
“父王很和蔼可亲的，不用紧张。”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在紧张的？”南宫婉死不承认，甚至还给了花重楼一个白眼。
花重楼会心一笑，没有再说话，拉着南宫婉掀开了纱帘。
床榻之上憔悴的男人让南宫婉吃了一惊。
明明他才四十来岁，竟然已经是如此模样，白发苍苍，眉眼之间皱纹横生，若不是脸部轮廓还能看出中年人的影子，恐怕她会以为他其实已经六十岁了。
男人躺在床上，枕头很高，让他看起来像是靠在床上一般，侧躺着都能看出身体的单薄，手握成拳头撑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父王，儿臣回来了。”
花重楼轻声道，似乎怕吵着了床上那人的休息，却又想要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闻言，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慢慢的，慢慢的睁了开，好像就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用掉了他不少的力气一般，眼睛里的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可怕，微微往下合的上眼皮将他的疲惫暴露无遗。
视线触及南宫婉的瞬间，瞳孔猛然变大，震惊让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似乎顿时好了大半。
“你……你……”鹤主声音颤抖，内心的激动让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来。
想要去抓住鹤主的手，她始终还是有些做不到。
眼前男人的憔悴让南宫婉心里很是酸楚，那种说不出的感受，和当初在地牢之中见到狼狈不堪的南宫修宜时一模一样。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亲情，没想到还是会有些怯懦。
“花重楼说，我是他一母所生的妹妹，您的女儿，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我想来看看。”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南宫婉想，肯定是鼻子酸才引起的眼眶湿润，也肯定是感染了风寒才会引起鼻子酸，不然不会那么巧，鼻子里会那么难受，心里也那么难受。
鹤主红通通的眼眶之中终于落下了眼泪，眼珠浑浊，眼泪却还是格外清澈。
“孩子，你受苦了，是父王的错，才让你孤苦无依这么多年，我……”
“女儿没有孤苦无依，这些年来有我父亲将我养大，他很好。”南宫婉打断了鹤主的话，眼泪也跟着夺眶而出，“但是很庆幸，现在又多了一个父亲疼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