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慈宁宫中哀伤的氛围,在陈芷兰带着圣旨回府之后,镇国公府的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吴玉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圣旨,“这一次,任由陈浣纱设下怎样的毒计,娘也不用你会被派遣和亲去了。”
陈芷兰娇笑着,“娘,女儿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不过,您若是这么舍不得我出嫁,那么我就不嫁了,我就家里陪着娘,哪里也不去了,好不好?”
陈芷兰有些撒着娇地扯着吴玉娘的衣袖,丝毫不顾忌站在一旁的明允初、柳无尘和静岚主仆三人。
吴玉娘有些无奈地笑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这赐婚的圣旨,可是你亲自去皇上那里求来的,怎么这会儿,就不嫁人了?你当这圣旨是儿戏吗?”
说到最后,一向好脾气的吴玉娘也忍不住动了气,一向平和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怒气。
陈芷兰只好讨好地挽着吴玉娘的手臂,“娘,女儿随便说说的嘛,这赐婚的圣旨都已经请下来了,女儿怎么可能说不嫁人就不嫁人了呢?不过,娘真的舍得女儿嫁人吗?”
陈芷兰好奇地眨着眼,吴玉娘怜惜地拍了拍陈芷兰的下颚,“傻丫头,娘怎么会舍得你嫁人呢?如果可能,娘真的希望你能永远陪在娘的身边。可是,你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既然要嫁人,那就嫁一个近一点儿的夫家吧,想家了还能回来看看。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也还有个归处。”
吴玉娘有些伤感地望着陈芷兰,好似下一刻,陈芷兰就真的要和亲远嫁一样,“至于北燕,实在是太远了。而且,你若去北燕和亲,那么你的身份,便是和亲公主。在北燕,你永远都会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无法融入他们的生活。因为你尴尬的身份,所以他们也永远都不会信任你。而对于天靖,你也是外人。你的故国,从此也只是你梦里才能回来的地方。终其一生,你都只能站在城墙之上,遥望故国,这一别,便是你与故国、与家人的生死之别了。”
陈芷兰知道吴玉娘说的不错,一旦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出嫁北燕,那么她的身份,将不再仅仅是陈芷兰,更是两国关系的纽带。两国关系只要有一点点的紧张,她都会是最痛苦、最无力的那个人。
吴玉娘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明允初的身上,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这道圣旨,你就是明庄主的未婚妻了,陈浣纱的手还没那么长。陛下也不会出尔反尔,他不会刚把你许配给明庄主,却转过身来就将你遣嫁北燕的。你嫁的是天刃山庄,就在这京城里,离得也不远,若是想家了,还可以随时回来的。而且……”
吴玉娘的笑意渐浓,“而且,在很久之前,母亲就曾和轩儿讨论过这件事儿。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母亲都认为,明庄主会是你的良人。”
不仅是陈芷兰,明允初、柳无尘和静岚也都目瞪口呆。尤其是明允初,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能得吴玉娘这样大的夸奖。
在明允初的印象里,他只知道,陈芷兰是一个不太受宗法礼制限制的女子,可没想到的是,陈芷兰的继母也能这么语出惊人。若是换成了普通人,那么即便自己再怎么满意自己的女婿,应该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儿,这么直白地就说出来吧。
不过,陈芷兰但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母亲与明庄主相交的并不算多,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吴玉娘颇为神秘地笑了笑,“娘与明庄主确实没见过几次面,不过,自从你掌管家业以来,人家明庄主帮了你那么多。就冲这一点,娘便认定,如果你日后真的可以与明庄主缔结婚约,那么明庄主应该是有能力护你周全的。而且,既然他能这么帮你,那么想来他也不会欺负你的吧。虽不敢保证你们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但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夫妻你们总是做的来的。”
“陈夫人不在意明某的克妻之名?”明允初蹙着眉,满心疑惑,吴玉娘是疼爱陈芷兰的,这一点他看得出来,也从未质疑过。可既然他是疼爱陈芷兰的,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克妻之名的男子为妻呢?
“镇国公府不信鬼神,更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吴玉娘嘴角的微笑渐渐收敛,一派的端庄大方,“众所周知,镇国公府的男子征战沙场,保境安民。可是,有很多无聊的人在背后编排镇国公府,说两任镇国公死于战场,是因为镇国公府杀孽太重,有太多的恶鬼来索命。所以,不仅公公与夫君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不享常人之寿。就连婆婆和兰儿的生母,也都芳华早逝。在很多人眼里,镇国公府的人就应该短命,因为我们的府邸里有太多冤魂的怨念。明庄主觉得,这样的话,可信吗?”
明允初微微拱手,满怀敬意地说道,“镇国公府为了边城的安稳、天靖的强大、百姓的安康,不惜马革裹尸。可是,如今却要莫名其妙地承担这样的恶意,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陈夫人为什么不出面辟谣呢?”
吴玉娘轻摇了摇首,“解释什么呢?对于明庄主这样不信这种流言的人,镇国公府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有的人,就愿意相信这样的荒谬之语,解释也是徒劳,随他们去吧。”
吴玉娘顿了顿,目光平和坚定地注视着他,“所以,镇国公府不信关于明庄主的克妻之事,也请明庄主自己不要去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你越是陷于流言的泥沼,那些传播流言的人,就越是高兴,流言也就越有生命力。但只要你没有放任自己在流言的泥沼之中沦陷,那么这些流言于你,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许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改变人们说了什么,但至少可以不让我们自己受流言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