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兰沉吟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玉娘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兰儿说的没错,现在,我们陈家还没有到山重水复的地步,我们还有一条生路。”
陈泽轩原本有些黯淡的目光刷的一下就变得晶亮,“生路?什么生路?在哪?”
吴玉娘抬起头来,凝视着陈泽轩的眼眸,“当年你们的父亲披甲上阵之前曾经留下一封给你们姐弟俩的书信。信中除了希望你们姐弟俩可以平安健康地长大之外,也希望你们姐弟俩可以手足情深、相互扶持。不过最最重要的,就是他叮嘱轩儿,日后一定要忠君护国,保天靖,护百姓,此方才是镇国公府的好儿郎。我相信轩儿也是一直在以此作为信仰。”
陈泽轩不明白母亲此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眼神略带懵懂,不过站在另一侧的陈芷兰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还没等发出音来,就听见了吴玉娘的声音。
“这么些年,镇国公府保家卫国,父子二人皆死于战场之上,于国,也算得上是忠了。我们陈家满门忠烈还不够吗?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兰儿和亲远嫁?那可是与我们镇国公府有着血海深仇的北燕啊,他们怎么会善待兰儿?”
吴玉娘眼眶渐红,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恨意,右手成拳,将手中的帕子攥成一团,“如果,北燕真的一意孤行,执意要娶兰儿,如果皇上真的食言而肥,收回赐婚圣旨,那么哪怕辞去镇国公府的爵位,也绝不能让兰儿嫁到北燕去。就是不知,不知轩儿可会愿意?”
吴玉娘眼中的恨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慈爱与不舍,陈泽轩迎上吴玉娘的目光,微微浅笑,“母亲说的哪里的话?父亲当年曾在信中告诫孩儿:恋栈权位,非镇国公府男儿所好。在镇国公府的位子上面坐着,是因为可以抵御外侮、护百姓安康。如果,镇国公府的忠义之名要以姐姐的幸福为代价,那么轩儿愿意辞去爵位,我们一家归隐山林,再也不理这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
陈泽轩低垂着眼睑,很是幸福地笑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镇国公一等爵位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当年父亲也曾经在信中说过,如果镇国公的这个爵位实在是做得不开心,那么我们可以视情况而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于战场之上厮杀是忠君爱国,难道在隐于乡野,对着一群孩子传道授业就不是忠君爱国了吗?只要我们上缴镇国公的爵位,姐姐就不再是臣女,而只是平民之女,皇上,总不可能让民女出嫁和亲吧?”
吴玉娘虽然料想得到陈泽轩不会反对,但是也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连吴琼也忍不住赞叹道,“轩儿此言真是让人醍醐灌顶,忠义在于心,不在于形式,这与我们在野,还是在朝无关。”
看着母亲和弟弟为自己这般打算,陈芷兰心中涌起的,是说不出的暖意,“芷兰谢过母亲和轩儿。”
吴玉娘抿唇轻笑,“傻孩子,我们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什么谢谢?”
陈泽轩也紧紧地握着陈芷兰的手,忧心地说道,“轩儿不要姐姐远嫁,更不要姐姐去和亲。轩儿要姐姐好好的。”
陈芷兰怜爱地看着陈泽轩,轻叹了口气,“其实,如果可以,如果我的婚姻真的能让两国再无战事纷争,能让边城的百姓再不见烽火狼烟,能让征人思妇再不受离别之苦,那么我愿意,我愿意挑起和亲之责,哪怕终生难归故土,哪怕终生都会在北燕如履薄冰,我也愿意,绝不后悔。可是……”
陈芷兰欲言又止,陈泽轩满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陈芷兰柔柔一笑,继续说道,“可是,如果太子真的和北燕有勾结,那么即使我真的和亲北燕,这场婚姻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政治联姻了,而是一场阴谋中的牺牲品,所以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过去,不能真的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帮着他们祸害百姓。”
陈泽轩的手紧紧地攥着陈芷兰的手,用的力气不小,抓得陈芷兰生疼,但是顾念着弟弟此时紧张的情绪,陈芷兰便也没有出声阻止,而是任由着他抓着自己不放。
陈芷兰怜爱地揉了揉陈泽轩的头发,“放心吧,现在的证据虽然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已经能够说明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了。所以,姐姐不会嫁去北燕的,你也就不要担心了。”
在陈芷兰的安慰一下,陈泽轩紧张的心绪也终于得到了疏解,不再紧抓着陈芷兰。
陈芷兰略一沉吟,看着吴玉娘说道,“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辞去爵位之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必如此的。我们且先静观其变,看看对方都有什么手段,再做决定也不迟啊。而且,我与明庄主本就是匆忙订的亲事,现在又让轩儿匆忙辞去爵位,难免不会惹人疑心。更何况,我们以什么样的理由辞去爵位呢?尽管已经将二房一脉除名,但是陈浣纱现在正是得宠,保不准这镇国公府的爵位,最终会落于二房之手啊!”
吴玉娘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放心,听了她的解释也很是合理,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陈芷兰低下头去,思忖了好久,才斟酌着说道,“如今,这春节已过,表哥的学业也不宜耽搁,所以还是早些回苏老先生那里去吧。”
说完,陈芷兰还生怕吴玉娘和吴家兄妹误会,急忙解释道,“表哥可千万不要误会,我绝不是再赶表哥走,而是如今的镇国公府身处险境、敌我不明,恐连累了表哥,所以才会如此。至于双儿,我们一定照顾好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