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还是一个,根本生不出孩子,在那方面,每次都要靠药维系,才能勉强和她进行夫妻之事的老头。
她到底做了什么,偏是当初死不悔改地想嫁这样一个男人呢?
她突然想笑,不过,唇边的弧度没有勾起时,邢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笑意:
“雅姨,看来真是不太懂规矩哦。”
她的手缓缓将兜脸布复盖上,回转身,平静地瞧向邢念:
“只是,放不下老爷,想再多看他几眼。”
“是么?”邢念走近她几步,复道,“是放不下老爷呢?还是放不下邢家的家业?你自个心里清楚,雅姨。”
“二小姐如果没有什么其他要指教的,我去前面灵堂了。”林雅迈步,欲待向前面行去。
“我倒还真有事找你,这几日,人来人往,少不得雅姨也要多陪着点,我们家大人多,凡事都得当好几个心,雅姨如今连阿海都顾不上照顾,我想其他的事,若再要分心来做,一来费了雅姨的心,又不见得能面面俱到,眼见小弟总算娶了妻子,我和大姐商量了一下,要不,还请雅姨,把家里库房钥匙取出来,这些琐碎的事,就交给弟妹去做吧。”
“但,西小姐并不熟悉macau的采办,加上,转交钥匙可以,相关的额账本移交却是需要时间的,眼下,我恐怕,没有时间做这个移交。”
“那简单啊,采办的事,大部分都是刘妈负责,顶多你以前也是记个账,至于账本,等忙过这段时间再交都不迟,暂时记在小本子上,定是不会有多少差错的,反而方便核查。雅姨,你说是不是?”邢念不仅丝毫不松口,更是直接挑明了意图——待到丧礼结束,这账房还是交由西汐掌管。
邢念这么做,明里,自然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可却是等于卖了一个面子给墨沧,亦等于在接近五年没有音讯往来后,主动对墨沧的一次示好。
父亲走了,虽然墨沧是二太太所生,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算是融洽的,先不管邢达的遗嘱是怎样的,单是要找一个将来的靠山,显而易见,墨沧比林雅可靠多了。
林雅,自从嫁进邢家,她就是看不惯的,起初,本以为是墨沧的女友,最终,不知为什么,却是嫁给了邢达,更在今年,生下一个儿子。
她们邢家素来子息单薄,邢达的老来添子,她是有疑惑的,并且亦和邢达提过,可惜,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话,对邢达来说,终是过耳风。
现在,邢念瞧了一眼,棺枢内的邢达,说出这番话,逼林雅不得不交出邢家账房的钥匙。
虽然,这些钱的调用,对邢家的产业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却是明显的下马威。
“既然二小姐这么说,这,是钥匙,烦请转交给西小姐。”林雅不再坚持,只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大串的钥匙,递了过去。
“好,不过,雅姨,不知是不是父亲去世对雅姨影响太大,今天,你可是连续两次说错了称谓。若人前也这么说,保不住又给媒体记者逮到说什么呢。”
她提醒出这一句话,语音甫落,满意地看到林雅平静的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接着,是淡淡一笑:
“请二小姐放心,人前,我自会知道该怎么称呼。”
她只是叫不惯罢了,让她称她墨太太,还是邢少奶奶,都不习惯,也永远不会习惯。
邢念拿着钥匙往灵堂后走去时,墨沧果然是在房内,所不同的是,除了夫妻二人外,二太太也在。
“香姨。”邢念上前,热络地喊了一声。
五年前,二太太墨香突然不见,接着,是墨沧与邢达脱离父子关系,然后,就是邢达娶进了林雅。
事情接踵而至,快到,早嫁出去的她和姐姐都来不及窥得究竟,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她们猜出,和林雅是脱不开关系的,也因此,这五年间,她们对林雅始终保持着戒心。
现在,二太太的再次出现,是否代表邢家,将正式由墨沧掌权呢?
这,对她们来说,才是重点,至于二太太为什么会消失这么久,早就不再是她们,乃至邢家其他人关注的核心。
“小念啊。”墨太太自是认得出邢念,并且这一声唤,带了几分的亲切。
虽是大房太太所生,但,彼时,她进门的那几年,大房太太对她始终还算是不错的,并没有多加刁难。
“是我,好久不见了,香姨的气色真好呢。”邢念说出这句话,对于这位二太太,她知道的不多,仅知道,名唤墨香,最早是在赌场做侍应生的,似乎,家世也不太好,嫁进邢家没几年,唯一的奶奶就去了。
邢念并不准备多做敷衍,直接拿出钥匙,递给西汐:
“弟妹,这是账房的钥匙,眼下家里事多,人少,这账房的事,我和大姐商议了一下,就暂交由你来主持吧。”
她并没有提林雅,在墨香跟前,再提那一人,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
“二姐,她身体不太好,这账房你和大姐来管就可以了。”墨沧没有等西汐开口就替她挡了回去。
还真是心疼自个的老婆呢。
邢念微微一笑,涉及到钱财的事,无论是她或者大姐,目前都是不方便的:
“弟妹,你的意思呢?不会很累的,采办之类的由刘妈负责去安排,你只需对个账就行。”邢念不收钥匙,也不回墨沧的话,只要西汐一个说法。
“什么?你们的话是什么意思?”墨香在旁边仿佛听出些端倪来,刚刚墨沧安抚她,一会等用完早餐就带她去灵堂拜祭邢达,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如今,听着这些话,却是又有些激越了起来。
“香姨,这是你媳妇啊,你不知道?”邢念有些奇怪,还是答道。
“小沧,你娶媳妇了?”墨香这么说时,手用力的一拽住西汐的,西汐手背上的伤被这一拽,立刻觉到很疼,可她仍是带着笑,连眉都没皱一下。
倒是墨沧,急着用手将西汐的手从墨香的手中抽出,墨香意识到自己手重了,又瞧到西汐手背上的伤,知道是自个昨晚不小心弄的,忙松了手,言语里也带了笑: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她当然没有错过西汐左手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蛋,即便在墨沧相握的指缝间,都熠熠生辉。
怎么不好呢,总算,她的儿子,没有继续陷进去,娶了另外一个女孩。
看上去,还是心地十分善良的女孩。
墨沧的手轻柔地抚着西汐的手背,此时,他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抓疼她的伤口,只能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一刻都不再放。
她的手安然地蜷缩在他的手心,因着墨香那三个好字,脸颊有些晕红,一旁,邢念早趁势,继续问:
“既然香姨都说好,那么这钥匙,交给长房媳妇保管,是不是更好呢?”
“是,是,是!”墨香仍是只说了三个字,伸手接过钥匙,将西汐另外一只手拉起,亲自,不容拒绝地放到西汐的手里。
那是一大串的钥匙,沉甸甸的,有些钥匙甚至年代悠久到发了些许的铜绿。
西汐握住这些钥匙,有些,不知所以然,因为,她从来没使过管账,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管好。
她稍稍用余光瞧了一眼墨沧,墨沧恰也睨向了她,二人的目光不期而然地在空中对接,她只有些羞涩的低下脸去。
因为,那目光对接的刹那,有着情愫的涌现,让她,又觉得心跳加快。
“香姨用完早餐了吗?若用完,我陪香姨先到前面去祭拜一下父亲。”邢念瞧得清楚,小夫妻的样子,这种时候,尤其在下午即将宣读遗嘱的时候,她不介意给他们制造一点独处的时间。
墨香对于能祭拜邢达当然是迫切的,不管怎样,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毕竟曾是她生命的全部,也在知道无望后,她才会一时大意服下那么多的安眠药。
是的,一时大意。
她并没有想死,只是,想让自己睡得时间长一点,长到,能忘记邢达在她生命中的份量,可,孰料,这一睡,就是五年多的时间,醒来后,物是人非,邢达在她心底的份量丝毫没有减轻,并且,终将永远无法减轻。
源于,死别比生离更会让人牵念、凭吊。
她随着邢念走出房去,房内,只剩下,墨沧和西汐。
气氛,在如今却并不会十分尴尬。
他的手在此刻,松开她的,仔细瞧了一下,绷带下,幸好,并没有血色的渗出。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钥匙,他的声音已经响起:
“管这个账会很累,还是,让她们管吧。”
她摇了一下脸,低声:
“你明知道,她们现在是不会接过去的。如果你执意去还,只添了生份。”
她果然是明白他的,也明白这个大家族,表面看似融洽的背后,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她将钥匙放到一旁的包内,随后,反手把他的手相握: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为你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停了一停,有些歉意地道:
“伯母今天起来,有点烦躁,所以,我才让护士找你来,陪她再多用了一顿早餐。”
她没有提她的猜测,仅是说出这句话。
而墨沧,为了演这场戏,是吃了双份的早餐,有很多东西,是墨香坚持夹道他的碗里,让他用下的。
对于一个这么疼爱儿子的母亲,她是动容的,只是她有些担心,墨沧的胃吃了这么多,加上先前听墨香提起过,他的胃不好,现在,会不会撑得比较难受。
所以,她接着问:
“医药箱里,有消化的药,我给你拿一点?毕竟,一会又得用午餐了。”
他摇了下头,看着眼前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能让他觉得很是舒服,惬意,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着。
“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到前面去?”
她轻声继续问道。
一上午的宾客都来得较早,临近后面,前来吊唁的宾客该会少一些,加上有邢家姐妹照看着,应该可以抽空睡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