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叶昊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咳咳。”我向方屿不断使眼色示意，希望他有些反应，不要真的把自己当做观众了。真是见鬼，这是什么见鬼的赔罪啊。
方屿置若罔闻，抬了抬下巴，拉住我的手臂，脸上风轻云淡，“没事的。”
没事——的？叶昊和方黎之间的空气都要爆炸了好嘛。我心头一紧，甩开方屿的手兀自往前，将叶昊拉后几步。我拽着叶昊的衣袖，有些紧张，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叶昊被我拉了开来，忽然扭头对方黎冷冷的一笑。方黎大概是没见过一向温润如玉的叶昊这副表情，一时间愣了一下。可就在这一时间，叶昊轻轻拨开我的手，大步上前一手擒住方黎的肩头，直接狠狠地撞到墙上。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电光石火的发生在我和方屿面前。方黎猛地被撞了一下，闷哼了一声。根据他的面容判断，一定痛的要命。
方黎被撞的踉跄几步，惯性的往下倒，叶昊面色不变直接抬腿准备重重的顶上去。
“该他受的他已经受了，叶子，手下留情。”方屿不紧不慢，悠悠的开口。
叶昊闻言收腿松手，方黎因为惯性退了几步，喘着气靠在墙上。
方屿上前几步，一把扶住他，见他站稳了才放开。
衣衫凌乱但是神情淡然的叶昊活动了下手腕，拍了拍身上的灰，“方黎，下次再说出那种话，我不介意多给你上几堂课。”
方黎的脸上早已笑意不再，很冷很冷的看着叶昊，墨色的眸中发出冷厉的光，沉默的一言不发。
而让我觉得最为不对劲的是方屿的态度，没有愤怒没有反击，即使是面对叶昊对方黎的行为，也是神色平平一笑置之。
叶昊敛了狠劲，重新恢复到他风度翩翩的姿态，温文尔雅的笑，“小絮，一起走吗？”
我暗自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不怎么自然的笑容，点点头。
医院外的咖啡厅。
“你……”我沉默了一会，把头发理到耳后，捧起咖啡喝了一口，“你怎么能和方黎打起来呢？”
我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原因，就算方黎态度不好孩子气，以叶昊的脾气性格，也绝不至于起刚才那么大的冲突。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像是刚刚那般狠鹫的叶昊了，很多年、很多年。
叶昊握紧拳头敲着脑袋，装腔作势的叹气，“年纪到了，越来越控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这不好笑。”我认真的盯着他，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反常到我有些不安。
叶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往后靠在椅子里，神色严肃了起来，“小絮，不要问了好不好？”
我为他这样淡然的表情气结，白了他一眼。
虽然现在方屿什么也没说，可难保有天心情不顺就想起今天这事了呢，还有方黎，方家那两个人都明显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叶昊他再有名气有人脉，但再怎样都只是个导演，需要靠着娱乐圈法则生存的导演。
我定定的看了叶昊半天，“换个问题。”
叶昊喝了口咖啡，无所谓的笑笑。
“你怎么会遇见方黎？”虽然医院就那么大的地方，不过两个莫名其妙互相看不顺眼的人想要碰到也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除非……
“我想去看看汝晴。”
“周汝清？”
“行呀。”叶昊温柔的笑，食指曲起叩着杯沿，“情报工作现在做得越来越风生水起了。”
“起什么呀！那个小女生经常和我爸爸聊天，我想去向她致谢，结果话没说上几句，弄得一头雾水就被方黎撵出来了。哦对，顺便看了一下方黎和那女孩秀……”
我顿了一顿，也不知道说什么，方黎和她算是友情还是爱情呢……
“秀什么？”
“你说呢？”我有些犹疑，他们的关系我不清楚，不过叶昊既然认识周汝清，想来也知道这层关系。
“我说——我不知道。”叶昊淡淡的笑了，眼睛看着窗外远处。
我眯了眯眼，低头去搅咖啡，看着勺子带起的漩涡，没有说什么。方黎的事情，与我何干。
手机铃声响起，是方屿。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看了眼叶昊，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没等我开口，话筒里就传来方屿万年不变的冷冽声音，听不出悲喜。
“我？”
“你和叶昊。”
我“啊”了一声，脸色微变，这不是要来给方黎找场子吧，稍有平静的心又再度烦躁起来。
叶昊在杯沿磕了磕勺子，目光如炬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秦絮？”
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漫不经心的应道，“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方屿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叹了口气，无奈望天，天色渐暗。
叶昊敲敲桌子，我回神，盯着他。他悠悠然的搅动着咖啡，闲适的往后靠，“方屿？”
“嗯。”我应了声，心中却是另一番盘算。方黎和叶昊的事情今天解决最好，省的方屿那家伙哪天来个秋后算账，可方屿也没有怒气冲冲的样子，至少隔着电话我没有听出来他有什么怒意。
叶昊闻言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我的眉毛拧成一团，恶狠狠的盯着他，“叶！昊！不要这么看着我，你以为我有多想见他吗？”
叶昊眨眨眼，挺没有良心的笑，“由得你么。”
我叹气，“是，我能怎么办。真的跟我爸爸说，我离婚了，所以我们要转院？我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叶昊和我都是一阵沉默，接着相视一笑。
其实还有其他的办法的，但是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宁可欠方屿的情，也不想叶昊来帮我。我可真是……真是矫情。
身旁的椅子突然被拉出，一个身影压下去。
“方屿。”叶昊笑着打招呼，却有意无意的看了我一眼。
方屿面色如常的对叶昊点了点头，向服务生随便点了杯咖啡。
我眼角余光偷偷的撇那座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的冰山，仔细的打量。恩，很好，比想象中要好得多，方屿神色从容，至少没有散发着动人的寒意。不过他这速度也真是惊人，电话应该也没有挂断几分钟，方屿比传闻中还要雷厉风行。
“方黎怎么样了？”叶昊吹了吹咖啡，气定神闲。
我抿嘴憋着笑，他这杯咖啡现在都应该快凉透了。
“不太好。”方屿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深沉。
叶昊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方屿，抱着肩靠在座椅上，淡淡的笑。“方屿，今天出乎我的意料。我是指，你。”
“不客气。”方屿嘴角扯出一个薄凉的弧度，端起咖啡，“过奖了。”
叶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一挑眉，看了方屿。
我埋头搅动着咖啡，两耳不闻不动声色，反正他们两个绝对打不起来。
片刻之后，方屿笑笑，沉声道，“方黎是错的，不过我不会管。你知道我是指什么，我无权干涉他。”
我一皱眉，方黎这个错看起来可真不小。因为我发现叶昊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抖，不过他又快速的恢复常态，眉眼温和的笑了笑。
“可你还是尽力在阻止。”
“是。我不想发展成最坏的结局。”
“如果……”
“没有如果，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有什么好假设的。”方屿的声音淡淡的，说话时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这话是你说的，我现在如数奉还。”
叶昊摩挲着下颚，温温的笑了笑。
我拖着腮看着窗外，这些含沙射影的对话，我真听得头昏脑涨，烦也要烦死了。
“现在你也有这个烦恼。我们还是，共勉之。”方屿抬眼，微微笑着直盯着叶昊，漆黑的瞳孔中露出几分挑衅的神情。看得我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情，我竟然觉得似曾相识。
“我跟你不同，方屿。”叶昊很平静，脸上带着谦和的笑，“你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我不是。”
“也对。”方屿竟然认同的点点头。
我惊得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方大总裁今天这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行了。”方屿把手中的勺子丢进咖啡杯里，溅出几滴咖啡洒在木质桌子上。
叶昊颔首。
“秦絮，再会。”方屿看着我说道，认真的仿佛要看到我心中深处去。
不就是说声再见，至于如此嘛。我低头，心中却不住的叹气，方屿现在真是实打实的卷进我的生活了。
方屿离开后，我突然想起叶昊刚刚说的话，偏过头来，“为什么说不知道想要什么呀？我记得你每一步都规划的很好啊。”
在我的印象中，叶昊的人生完全就是精细到每一块了，什么时段做什么，能得到什么，他统统心中有数，如果这都不算知道要什么，向我这种活得一塌糊涂的可真要亮眼泪汪汪了。
沉默，还是沉默。
“阿昊？”我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叶昊不语，眼中的光彩慢慢淹没，温柔的笑意僵在嘴角，嘴唇紧紧抿着，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好吧，我们每个人，真的都是，矫情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