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堕被他俩的反应弄得一怔,“干嘛?”
“这位苏姐姐是?”温慎打听。
白堕:“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温慎和陆云开对视一眼,两人诧异得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半天,陆云开才觉出些不对来,问:“既然未过门,怎么会在林家呢?北平可是天子脚下,什么大家闺秀能不过门,就送到夫家去啊?”
白堕的眼神比陆云开还要奇怪,他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娶大家闺秀?”
这事在陆云开看来理应如此,但突然被问了,却又答不上来。
白堕接着说:“我得娶自己喜欢的人啊。”他理直气壮:“苏姐姐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我三岁时便说过要娶她了。”
一直没说话的温慎听完这些,顿时万般惆怅,仰头盯着屋顶,叹道:“想不到你如此……纯情啊。”
他感叹,又似不甘心一样,侧过头来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看都不看小纾一眼的吗?”
白堕想了想,点头。
这回连陆云开也跟着不甘心了,“老大,这个世上是有很多……很多选择的,你不能因为三岁时的一句戏语,就把自己一辈子的艳福都断了啊。我看温大小姐就不差……”
白堕终于明白他俩想说什么了,他轻晃了手指,脸上没过分严肃,但语气却认真:“先生,四哥,你们也知道这是京城,什么样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选择我没有呢?可我就喜欢苏姐姐,这事以后就不劳你俩记挂了。”
这是他认准的事,别人多说无益。陆云开和温慎也都是点到为止的人,是故便双双点头应下了。
这头白堕打算回林家探探的事还没谈个一定,那头小策便又递了一张条子出来。这回终于有了些内容:“酒有问题。”
白堕满目疑惑,温慎更是费解,就连陆云开看着字条都悔不当初,“我怎么没让戎子去呢。”
“四哥,你记不记得之前,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说林家一坛御泉贡都没有了?”白堕撕了纸条,问的有些吃不准。
温慎垂眸片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走一过也就忘了。你觉得递出来的消息,和这事有关?”
白堕点头:“小策说的酒肯定是御泉贡,除此之外,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有什么问题。”
三人对坐半天,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各自散去。离开前,温慎特意嘱咐了不让白堕妄动。
小白师傅虽然乖乖照做了,但内里很是不甘,第二天到了铺子,心里总不踏实,便同自己的东家商量:“这事总还是得想想办法,不然我从别的地方走走门路,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我们才回来多久?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天气渐暖,温慎将外面的马褂脱下来,随手放在柜案上,“我们温家苛待你了?”
白堕不明白他这挑得是哪门子理,温慎那头又笑了:“你得明白,有些时候,以静制动比什么都有用。”
这套或许有用,但白堕却学不来,他不再多说,抬腿要走,不巧陆云开却引着万亨和几个人进来了。
温慎从容地去迎,双方客套几句,便往后院走去。
路过的时候,陆云开递了个眼神,示意白堕跟上,想来事情是有些进展了。
白堕微微颔首,跟在了最后。
一行人在后院的二楼坐下,茶果备齐,万亨开门见山:“温掌柜,我们不是来买剑沽的。”
温慎神色没有任何异样,也不答话,只等对面继续。
万亨这回不再故弄玄虚了,“你也是做这一行的,可曾听说过当年名震一时的林三少爷林止遥?”
白堕面色一紧,可温慎那边只是轻轻点头,“自然听过。”
“那你可知道,当年他娘生下的,其实是个死胎?”万亨又问。
这些深宅大院的秘闻,换做别人,温慎早就起身走人,偏偏这次他却坐得极稳。
万亨见他不说话,便接着讲:“这三少爷当真是个奇人,当年他娘怀他的时候,正得着宠,也不知道怎么的,心血来潮竟然去了林家酒坊。当时月份大了,行走不便,一不小心就跌进了装酒的大缸里,登时动了胎气。等稳婆赶到的时候,未足月的孩子已经泡在酒里了。”
温慎是这第一次听到这些,是以兴趣颇浓。
“待一众人把孩子抢上来,那脸色都酱紫了,”万亨讲得绘声绘色:“所有人嚷嚷要把这孩子扔掉。林大人匆匆赶来,抱过孩子狠拍几下,那孩子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又活了!”
温慎着实难以相信,他偷偷拿眼睛去看白堕,没得到任何信息。无法,他收回神,问万亨:“您和我讲这些是?”
万亨神秘兮兮的,“这能死而复生的人啊,就有些怪,林三少爷打出生就有一项绝技……”
“勾调?”温慎打断了他,问。
万亨一拍桌子,“正是啊!甭管是什么酒,往他跟前一拿,他就能给调出来,你说这哪里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温慎依旧没听懂:“您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此来找我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我听说,泰永德的大师傅,也有这个本事,所以……”万亨说得客气,“能不能请他帮忙调一坛御泉贡出来?”
温慎刚一皱眉,他便连忙许诺:“我知道剑沽想进黑市,您放心,只要此事一成,我保证以后黑市就你是温家的天下,其余的酒一概清走,包括他林家。”
温慎思忖片刻,笑了:“您又要他家的酒,又要与他家为敌,这不好吧?”
“实不相瞒呐,”万亨叹了气:“您刚到北平,许是不知道,我呢,是在洪门陈老爷子手底下混饭吃的。这老爷子啊,平时也不爱喝酒,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御泉贡了。”
温慎:“以您的本事,去林家还买不来一坛酒吗?”
“问题就在这啊!”万亨站起来踱着步,看着很是急躁,与上次来时,判若两人:“两个月前,林家就跟中了邪一样,偌大的清水源竟没有一人能调得出御泉贡来!偏偏老爷子要喝的时候,他们家还把酒卖空了。”
这也太巧了些。
他们一行人刚刚到这,林家的酒正好卖光,而那样有身份的大人物又突然非喝不可?
这里面一定有一根线,足够把所有事情串起来才对。
温慎拿眼睛去问白堕的意思,这个动作被万亨捕捉到了,立马上前抓住白堕的手,“哎呦,您就是在泰永德的大师傅啊?我之前见您年岁小,都没把您当回事儿,您千万别怪我。”
白堕抽手回来,客气:“哪里的话。”
万亨:“您帮帮忙,无论如何您多帮帮忙。”
他拜托得真心实意,白堕也无比诚恳:“万爷可还记得,之前为什么寻您过来啊?”他指了指自己的舌头。
万亨一顿,接着便在脑门上狠拍了几下,“怪我怪我,我现在就给您治啊!”
……
温慎和白堕同时愣了,最后还是温慎小心地确认:“万大夫,您是说这病能治?”
“咳,”万亨搓起手来,多少有些悔不当初的意思:“您说您在贵州治了那么久,费了多少心思才打听到我的头名,我可不得有点出奇的地方嘛。”
“那您先前那些话是诓我们呢?”白堕也不避讳,“好歹是在五花八门里头占了俩位置的人,你对得起自己这个行当吗?”
五花八门,是特指的十三种行当,万亨行医,至少占了木棉花和皮家门。
这是内行话,白堕说完,万亨更不敢怠慢了,“小爷,”他高抬了一句,又说:“您这年岁小,我之前低瞧您了,我现在就给您治,如何?”
白堕干脆地拒绝:“信不着。”
“这……”以万亨的地位,已经被很久没被人当场甩脸色了,他渐渐不耐烦起来:“大家都在四九城里行走,总有个山高水低的时候,这位小爷你又何必拿捏住我的把柄不放啊?”
白堕矮身在椅子上坐稳了,“我不用你治病,是因为你这人行医不靠谱,我信不着。”说到这,他一顿,接着话峰急转:“但是酒我可以帮你调。”
万亨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样,眼神在屋内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才问:“舌头没治好,你怎么调?”他怀疑着。
白堕泰然地反问:“我若是不能调,你怎么知道泰永德的大师傅还有这种本事?”
这算是把万亨问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而白堕却没有给他交个底的意思。
到底是他这边的事急,只能妥协:“那大师傅现在可方便?”
“不是方不方便的事儿。”白堕摇头:“你也知道我家刚到北平,正是需要扬腕的时候,你组个局,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清水源的门口,来调这坛酒。”
万亨不免诧异:“虽然说同行是冤家,但你要真是这样怼到林家的面前,怕是要结大梁子吧?”
“我们结下的梁子都够盖间房了,”温慎插话:“不差这一根两根,麻烦万大夫了。”
掌柜的既然发了话,万亨便不再多言,只是笑:“所有人都说这个叫温慎的,会把北平搅个天翻地覆,看来是真不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