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逸飞身后,一路无语来到会客大堂。
江逸飞想起当年在长安城下他是如何的绝情,心中还是有些不快,也不跟他寒暄几句,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巴雅尔大人,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巴雅尔看到江逸飞冷峻的表情,知道他还记恨当年的事情,不由讪笑道:“江兄弟,我们多年没有联系,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里相遇。”
江逸飞冷冷地道:“巴雅尔大人,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有空跟你闲聊,你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带你手下那些饭桶官兵下山吧。”
巴雅尔碰了一鼻子灰,却没有半点生气,还是颇为耐心地笑道:“江兄弟,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当年带兵去攻打长安城耿耿于怀。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来,我每每在午夜醒来时,一想到这件事竟再也无法入眠。我居然为报一己之仇,为了消灭无敌剑门,让多少无辜的长安百姓受到牵连,幸亏后来你挺身而出,带领群雄守护长安城,逼皇上订立城下之盟,让数十万百姓免于屠城之灾,也阻止了我犯下滔天大祸,你的仁侠之举真的是令人欣佩,让人永生难忘啊!”
江逸飞丝毫不为巴雅尔的夸赞所动,冷笑道:“巴雅尔大人,你嘴上说得倒是动听,可我怎么听裴大哥说,长安城一战后,皇上派出大内高手到处找我,我想,应该不会是请我去皇宫喝茶吧?”
巴雅尔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嘿嘿”地笑了笑,道:“江兄弟,不是我说你,你想想,当时你用剑那样逼皇上跟你订立城下之盟,他身为一国的至尊,却在数十万大军面前,向你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他能不生气吗?所以,他过后确实派出很多大内高手去找你,想把你抓来向他赔罪,不过这些高手寻遍天涯海角都没能找到你。”
江逸飞淡淡一笑,道:“恭喜巴雅尔大人,现在你可找到我了,是不是打算把我带回宫中,交给皇帝论功行赏呀?”
巴雅尔连忙摆手道:“江兄弟,你可不要误会,你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你听我慢慢道来就知晓。自从你率领银灯武士大败蒙古护卫铁骑,又逼皇上订立城下之盟后,皇上对你是又恨又怕,责怪我之前为什么心软,没有对你痛下杀手,这才害得他后来被你胁迫,我只好百般分辩说,你率领的那些银灯武士太过厉害,就算我们派出再多十倍的兵队上前阻挡也无济于事,皇上虽然表面上认同,但是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像从前那般信任我了。
此后,他一度很担心你率领银灯武士去投奔他的对手,所以不断地派出大内高手到处寻找你的下落,就这样过了两年,他见你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在江湖上率领群豪闹事,而他自己又是日理万机,就渐渐地把你的事情给淡忘了。
虽然皇上淡忘了你,我却一直没有忘记你。开始时我也觉得你胁迫皇上简直是大逆不道,但是经过两年多的反思后,我才发现自己当年确有不对之处,一心想着复仇和平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细想就建议皇上出兵围攻长安城,最后还害死了不少平民百姓和武林豪杰,我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地后悔。”
江逸飞冷笑道:“‘后悔’这个词居然能从你口中蹦出,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巴雅尔听到江逸飞的冷嘲热讽后,脸上不由微微一红,继续道:“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大前年,正值皇太后大寿时,我大胆向皇上进谏,说当今天下四海平定,劝他大赦当年在长安城反抗他的武林豪杰。皇上听后十分震怒,说他可以赦免其他武林豪杰无罪,但是对于身为首犯的江逸飞却是万万不能宽恕。
因为这个冲动之举,过后皇上马上撤去我的达鲁花赤之职,将我从正二品降到正三品。又过了一年,皇上祭祖大赦天下时,我又冒死向皇上进谏,说为君王者应该心胸宽广,既然拥有天下,对待子民就应该像父亲对待犯错的孩子一样,该宽宥时就要宽宥,既然赦免了长安之战的其他群豪,为何独独不能赦免江兄弟你呢?
皇上听后又是大怒,这回把我的官职彻底罢去,幸而当时有脱欢王爷为我求情,我才终能免于一死。之后,我恳求脱欢王爷替你说情,脱欢王爷趁皇上大寿时送他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顺便劝皇上不要再与你为难,皇上终于淡淡一笑答应,说如果你今后不再闹事,就完全赦免你,让你从今以后不因为长安之战担负任何罪名。”
江逸飞双眼变得微微湿润起来,虽然他一直不在乎皇上对他如何,更不会惧怕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但是巴雅尔为了让他免除罪名居然不惜丢弃官位,这份道义的确是出于真心,令他情绪久久不能平静,有些激动地道:“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为我失去了那么多,实在是不值得呀。”
巴雅尔听江逸飞说话的口气,知道他已经原谅了自己,释然一笑道:“值得,当然值得,你可以为数十万百姓舍生忘死,我为了你丢掉这虚无的官位又有什么不值呢?”
江逸飞道:“我总觉得,就算皇上还是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怕他一分,但是把你连累成这样,倒是让我很过意不去。”
巴雅尔朗声笑道:“你是当世大侠,武功盖世,当然不怕皇上派出的几个大内高手,但是,你可曾为你的夫人,你的孩子考虑过吗,你一个人再厉害,总是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吧?”
江逸飞叹道:“唉,你说得对,我的确办不到,巴雅尔大人,那就谢谢你的相助之恩了。”
巴雅尔笑道:“谢我什么,你在这匪山救了我,我还没有谢你呢,我们俩虽然从前是上司和下属,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外人,一直把你当作自己最亲的小弟,现在当然也不会改变。”
江逸飞有些感动道:“巴雅尔大哥,承蒙你如此对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巴雅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我们还是谈谈现在吧。对了,你一向仁侠好义,嫉恶如仇,怎么会沦落到这里当土匪头领呢?”
江逸飞苦笑道:“巴雅尔大哥,你误会了,我来这里当这个头领,既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也可以说是个十分奇怪的巧合。”于是将他误闯黄家庄,之后为村民治匪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巴雅尔大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害怕被朝廷追捕,一气之下就来这里当土匪了,以你这般的旷世之才,要是沦落在这匪山上,那真是国家之不幸呀。”
江逸飞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道:“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哪有什么旷世之才,更谈不上对国家幸与不幸。”
巴雅尔道:“江兄弟,你过谦了。既然你是前些日子才到这里来的,那么自从那年离开长安城后,你都在哪些地方安身呢?”
江逸飞道:“我一直都在静江城外的乡下种田,这些年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巴雅尔微微讶道:“难怪那些大内高手都找不到你,他们就算再怎么细心,也不会去乡下的田里找呀。不过,你也真够委屈自己的,居然能在乡下过那种清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