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笑了笑,接着道:“那年五月,我们新成立的水军在高头港集结了一百多艘轻型舰船,船上不但配备各种神兵利器,还载满粮食、药品、食盐、饷银和布匹等救援物资,在张顺和张贵将军的率领下,组成一支梭形的舰队,向蒙古三十万大军组成的封锁线发起了突击。
我们的船队航行速度极快,很快冲破蒙古水师防守较为薄弱的外围封锁线,到达蒙古水师的大本营磨洪滩。这时蒙古水师已经出动了主力舰队,几乎占据了整个宽阔的江面。
我们的轻型舰船跟蒙古水师巨大的战舰相比,就像几只小鸡站在一大群巨鹰身旁。战舰上的蒙古水兵见我们只带这些小船就敢向他们发起挑战,都站在高高的舢板上嘲笑我们,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觉得,就算他们不用什么武器对付我们,只要调转战舰往我们这边一撞,就能把我们这些小船撞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紧急关头,担任前锋的张贵将军率领我们向蒙古水师发起第一轮猛攻,我们首先使用木干铁翎向远处的敌舰发射绑有火药的巨箭。
只见密集的火箭呼啸着飞向蒙古水师的舰队,准确无误地击中船身,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在船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趁蒙古水师的士兵们慌乱地救火时,紧接着我们又使用火枪、火炮对他们的舰船进行第二轮的猛轰,不但摧毁了大批战舰,还击杀无数敌方士卒。
当时的战况到底有多惨烈,要是我不说的话,你们根本连想都想不到。
一艘艘燃烧的蒙古舰船腾起冲天的烈焰和滚滚的浓烟,一批批蒙古水兵的尸体浮在江面上,流出的鲜血把那片长江水域都染成了猩红色,让辽阔的江面变成一片名副其实的尸山火海!
此战告捷后,我们用预先准备好的板斧斩断蒙古水师拦在江面的铁索,又转战了一百二十多里,冲破蒙古水师的无数封锁,终于抵达襄阳码头,成为四年来第一次进入襄阳城的增援队伍。
不过,我们水军在这次增援任务中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统领张顺将军为了掩护我们前行,在后方死死顶住蒙古水师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最后身中四枪六箭,倒在了江面上。
几天后,当我们在江边找到他的遗体时,看到战死的张顺将军依然身披铠甲,手执长弓,保持着英勇奋战的姿态。后来襄阳军民为纪念张顺将军的壮烈殉国,将他厚葬并立庙祭祀。
我们这一次英勇绝伦的突围极大鼓舞了襄阳军民的士气,载去的物资也暂时缓解了城内军民的危机,让襄阳军民有勇气支撑下去,又奋力对抗蒙古大军足足两年,最后弹尽粮绝才宣告失败。襄阳城一陷落后,南宋江山很快沦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
虽然襄阳保卫战最后以失败告终,不过,从那一次以少胜多、突破封锁线的经典战斗中,我总结出很多宝贵的经验。
即使我们面对十分强大的敌人,也不要马上被他们吓得屁滚尿流,毕竟要想以弱胜强,坚定的信念和高昂的士气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如果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我们将不会惧怕任何对手,必定能够发挥出强大无比的战斗力来。”
冯晟赞道:“说得好,大家为张将军的英勇喝一杯!”
大家举起皮囊轮流喝了一大口酒后,江逸飞突然问道:“上次在腾王阁上与三位将军第一次见面时,巴雅尔力赞南宋水军是天下最厉害的水军,现在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可是王爷很快就反驳道,南宋水军其实不堪一击,在厓山海战时被蒙古海军大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张丰、冯晟和文陞听后脸色变得铁青,久久也不发一言。
江逸飞见场面突然变冷,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不由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懂得这件事的过程,只是听说自从厓山海战后,蒙古大军就征服整个中华大地,所以提问时措辞可能有些不对。”
张丰长叹一声道:“真正懂得这件事情真相的人并不多,因为这些年来,蒙古高官一直在为他们的胜利吹嘘,而我们这些汉人将军又都觉得这场战役的失败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很少对外人提起其中的细节,所以就连很多百姓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我们水师真的是那么不堪一击,哪里会去细想一场战役的成败其实被很多因素所左右。本来我也不想提起这些事,不过,既然江兄弟想知道,我就借此机会跟大家说说吧。”
江逸飞道:“我也只是随便提提,如果张将军不愿回忆那些伤心往事,那就不说也罢。”
张丰握紧拳头狠狠地击在地上,道:“不管怎么样,就算江兄弟不提起,我始终也要告诉这些年轻的弟兄们,让他们知道当年我们这些将士受到过多大的耻辱。”
江逸飞看见张丰变得越来越激动,担心他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连忙道:“算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要不等改天有空时,你再告诉我们当年发生的一切。”
张丰摇了摇头道:“过了今天,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如果我不把这些压在心中的事情说出来,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冯晟也在一旁劝道:“我们还是听张将军说吧,他将这些事情压在心中这么多年一定十分难受。”
江逸飞轻叹一声,默默地点点头,不再多说。
张丰继续道:“襄阳城失陷后,当初参加增援行动的三千多人只剩下我、李真等两位副将和不到五百名的水军战士,为躲避蒙古军队的追杀,我们全都化整为零扮成一个个平民。
过了几个月,等风平浪静后,我们才偷偷出城去找李庭芝将军,跟李将军一起镇守扬州,继续抗击蒙古大军。
可是当时的南宋国力衰微,我们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对抗强敌,很快扬州城失陷,李将军以身殉国,我们又跟着陆丞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