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存期期艾艾的说完之后,孟弗裹着被子一时间好像失去反应的能力一样。在茫茫夜色中,这两人就像是两个雕塑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要比拼谁的定力更好似的。
直到不知外面谁家的小孩的一声响彻天际的哭声才将两人从沉默中拉出来,“你不是决定好要去从军了吗?既然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那你就去报名呗。放心,只要我名义上还是你娘子的一天,我就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说完,自认为自己这句话很善解人意的孟弗就扯着被子躺下了。她将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整张床上只有上半段有人,下半段就是再睡一个人也够了。从戚存的方向看,她就像是一个被蚕丝包裹住的蚕宝宝一样。
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孟弗的床边将她的头从被子里剥出来。她闭着眼,要不是她浓密的睫毛还在抑制不住的轻颤,这个画面倒真的好似一张美人夜睡图一样。“阿弗,阿弗。孟弗,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孟弗在装睡,她不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戚存谈论这个问题。她自认为很尊重他的选择,他要做什么,她都很支持。即使她是一个假娘子,她也认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好了,满世界地去找找,无论哪一辈子,哪能找到她这么善解人意的人。
看她是打定主意要装睡,戚存轻笑一声。也不再跟她浪费时间,他俯下身去。而装睡的孟弗,正在心里暗骂他怎么还不去自己的床上睡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道炽热的气息竟然朝自己的脸越来越近了。
直到这道气息快碰到她的脸上的时候,孟弗才睁开眼。而她一张开眼,戚存就直起身子,还没等她发问,他就将手里的一片树叶伸到孟弗的眼前,“看见你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一片绿叶子。叫你不醒,以为你睡着了就刚帮你拿些来了。”
他手里的绿叶子正是村里外面最常见的那种,习惯睡前梳头疏通经络的孟弗自然知道他在撒谎。可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已经装睡失败了。而醒着的她没办法拒绝他谈一谈的要求。
“坐回你的床上去,我就跟你谈一谈。”双手抓住被子的边缘,她瞪着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好。”戚存宛如没有察觉到她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将指尖捏住的那片绿叶子放到了孟弗的枕边,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木床上。
再度坐起来,孟弗瞪着那个漆黑一片的轮廓,没好气地开口,“你想要跟我谈什么?”她的火气正盛,但戚存却一直好声好气的。月光从他床边的窗户撒入,他可以很轻易地看见她脸上的神色。
“想跟你谈一下我从军的……”他还没说完孟弗就打断了他,“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想去从军就去。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的。”对她这个无礼的行为,戚存只是失笑地摇了摇头。凝视的孟弗身上发毛,他才又开口。
“郡主殿下,是觉得我不是合格的工具人。所以才这么恼怒的吗?”自从上次被她发现自己在背后偷偷计划从军的事情,她对自己的态度就一天不如一天,恨不得他明天就收拾东西去从军一样。
“我开始还以为我之前在宫里面观察的郡主殿下是假的呢?我认知里的郡主殿下是很心善,她会怜惜宫中的猫狗,也会怜惜宫中最底层的宫女内侍们。但却不是在粟禾村那副胆小如鼠、不善言辞、温和柔顺的样子。”
孟弗的十指都深深地陷入被子里,她不知道戚存这一番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一直顺着戚存,面上也是永远是一副娇娇怯怯、不识烟火久居深宫的郡主的样子。明明就快要从军离开了,还说这些话干什么?
她的动作一直在戚存的眼里,面对她戒备的神色,戚存只是歪了歪头继续说:“郡主殿下急着逃婚可能没有深究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跟郡主殿下表明心意。我现在跟郡主殿下说明一下。我,戚存,在确定对郡主殿下的心意前,曾在暗中观察过郡主殿下五年之久。”
原来如此,当初为了抓紧时间逃命。她相信了书里面说的戚存心仪孟弗,却没有深究这两个井水不犯河水的人,这戚存怎么就爱慕孟弗爱慕到非她不可了。宁愿抛弃京中的一切带她远走高飞。
“其实郡主殿下遮掩得很好,要不是我无意中被郡主殿下看出从军的意图。我相信郡主殿下能够遮掩一辈子。可我的不听话让郡主殿下有些恼怒,郡主殿下就有些忘了遮掩了。要不然我可就真以为一手策划东宫诸郡主争衣、众皇子皇孙大闹上书房的都不是郡主了。”
“够了,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戚存说的都曾是孟弗最为不堪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些事情的存在,她才不敢相信那个逆来顺受,甘愿被困淮王府数年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以她的手段,即使到了淮王府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是她就是害怕所谓的剧情之力才跟戚存逃出来的。
“郡主殿下别动怒啊,我……”孟弗昂起头,纤长的脖子在月光下恍如一只孤芳自赏的骄傲天鹅一样。“承平侯爷,你怎么就是丈八的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那我来问你,年年宫中武比第一人的承平侯爷怎么就被一只小小的野猪给弄伤了,还伤得这么重。”
孟弗现在的姿态宛然一只战意正盛的斗鸡,她冷笑一声,“纵使青雏是天上灵兽转世也不该在深山老林里呆这么久,还能被你一叫就到。还有小河村着火那一夜,承平侯爷作为习武之人真的是毫无察觉吗?怎么就那么巧,我醒来的时候,承平侯爷也已经醒了。
那偷东西的人怎么就那么傻,有个本地人带着这分赃都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分,就那么容易地被官兵们给找到。再就是我们怎么来的广屏县,承平侯爷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怎么还是那么巧,我们来到安邑就刚好被分到先承平侯打过仗的地方。”
在这个曾经被两人寄予厚望的屋子,谁也不肯先低头。尽管屋里漆黑一片,两人还是不甘示弱地对视着,要是能将烛火点燃说不定还能看见两人眼神之间的火星子。
最后还说戚存先沉不住气,先软下腰来,“郡主殿下这话说的,我不是看出来郡主殿下想对我用完就扔吗?不使点苦肉计,没心肝的郡主殿下现在还会在我的身边吗?说不定到粟禾村的第二日郡主殿下就要不告而别了吧。”
“既然看出来我不过是利用你逃婚,你这个深受圣宠的承平侯爷怎么肯放下京中的一切。带我这个没心肝的人逃婚,我不信,你不知道逃婚被通缉意味着什么。”被戳穿那层贤良淑德小郡主的面具,孟弗也不遮掩了直接将问题甩出来。
服软的戚存走到她的床边,将落在床上的被子盖到她的身上。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恢复成之前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有什么的,郡主殿下喜欢的样子我不也能一直装下去吗?”
审视着这个在她面前装奶狗的男人,孟弗拎起他的一只胳膊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下去。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能感受到他被咬的那一刻肌肉的紧绷,直到口里蔓延着血腥气,她才满意地将他的手给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