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银一直冷着脸不肯再搭话,贾星儿知道今天再这么哭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不想让人白白看笑话,她咬着唇,踉跄离开。
在离开前,她站在门外深深地看着苏有银。抹着脸上的泪,她告诉自己,他们到底是有着多年夫妻之情的,他不会这么绝情的。咬牙离开,贾星儿决定下一次再来求一求他。
当初,她将他的亲事搅黄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生气的。可是后来她哭求着,哭求着,他也不是原谅她了吗?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她捧着肚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让你们看笑话了。”确定完贾星儿彻底离开后,苏有银惨笑着。他本是想着来看看他们小两口的,没想到竟然借酒消愁起来了。
在外面喝醉,这本就不是件体面事。可这贾星儿来闹的一场,更是将他最后的脸面也给揭下来放到脚底踩了。
睡醒后的苏有银好似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理智跟清醒,面对孟弗跟戚存好奇的眼睛,他用手捂着眼,将泪意和难堪硬生生地压下去。
他既然说了什么都不要的离开,自然不会反悔。和离后,他便身无分文。离不开广屏县,他自然也就只有借宿到他们家中这一途。
不能无缘无故地住到人家家来,他总要给主人家一个理由的。涩然开口,明明心中有那么多话,可他竟不知从何说起,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一句。
“我一直以为,只要勤奋肯干,总有一天老天爷会看见我。所以哪怕被贾家人坑到这里来,我也从没有想着怨天尤人。”八壹中文網
看得出来他不想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亲人朋友也做不到彻底的坦诚相见,更何况他们只是半路出家的表兄弟。
戚存想要阻止他自揭伤疤的举动,可苏有银却摇了摇头。他现在身体很累,说完那句话后,心里面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这里,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那些压在心里的话,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倾诉出来的话,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的。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就连被她家人逼到不得不一辈子背井离乡,我都能忍下来不和离。为什么到了这儿,我反而一口咬定了要和离。”
先前的酒意又漫上来了,苏有银的眼神有些迷离。这句话,他与其说是再问孟弗跟戚存,倒不如说是再问自己和刚刚被他赶走的贾星儿。
从小在家人和外人眼中他就是个老实孩子,家里面上有被寄予厚望的大哥,下有被千娇百宠的小妹。
他是家里面最不起眼的孩子,也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因为,只有不让父母操心,他才能得到或多或少的几句称赞,哪怕是被附庸在兄妹之后。
从小到大都顺着爹娘的心意活下去,这么多年也许只有当年一意孤行地要娶贾星儿进门是他做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
其实先前被迫迁民,他能这么快的接受,可能一部分就是因为他的心里也是想着不要再生活在父兄的阴影下。贾家人只是帮他做了一件,他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
从粟禾村离开来到广屏县,贾星儿很快就怀有身孕了。顶着压力娶了她进来这么多年,她腹中一直没什么动静,其实苏有银心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微词,只是从未说过。
如今从家庭中挣脱出来,又即将有了心心念念的孩子,他那时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高兴过,甚至觉得广屏县成和村就是自己的风水宝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面对贾星儿怀孕后的种种不可理喻的变化。他总是包容着,甚至是纵容着。只等着孩子落地,组成令人艳羡的一家三口。
只可惜这些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他好像从来都不是那个被上天眷顾的那一个人。想起那天在贾高志家听到的对话,苏有银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自从贾星儿怀了身孕,苏有银一个人没法照料她,就只好不再禁止她跟贾高志一家来往。甚至有时候顾不及贾星儿,还会主动将她送过去。
那一日前一晚,贾星儿挺着个肚子非要想吃县城里的一家酸糕。自从怀上这一胎,她常常想吃酸的东西,有时候苏有银看着那些东西就觉得倒牙,她倒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酸儿辣女,他自然也是听过的。觉得腹中的肯定是自己的长子,因此每当贾星儿嘴馋时,他总是绞尽脑汁地满足她。
那一日他兴致勃勃地从县城买了酸糕和其他她喜欢的东西回来,却在贾高志的院子外听到了令他刻骨铭心、终身不忘的一段对话。
“现在不到三个月孩子就要生下来,真的没事吗?”坐在软乎乎的椅子上,贾星儿不安地安抚着腹中的孩儿,皱着眉朝哄着贾虎娃的弟弟发问。
越临近产期,她的心里面就越忐忑。甚至有些时日夜间都不敢入眠,唯恐自己不注意时将这个大秘密给抖落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一旁的许求儿将糕点渣子从贾虎娃的嘴边抹去,冷笑开口,“大姐这话说的,都事到如今了,你除了将这个孽种生下来,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她口中的“孽种”二字刺痛了贾星儿的心,再怎么不喜这个孩子,好歹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就是石头也该捂暖了。如今被人这么说,自是不悦。
腹中的孩子适时地动了,放在肚子上的手抓着衣裳,她愠恼地反驳,“求儿,你怎么说话呢?我肚子里的怎么就是孽种了?”
瞧出自己大姐的不满,这些时日尝到甜头,还想着继续从她身上薅羊毛的贾高志想伸手捂着媳妇的嘴。可怀里的贾虎娃不安分地扭动着,还是让许求儿将下面的话给说出来了。
“大姐装了这么久,倒是装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可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这父不详的孩子,不是孽种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