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等了片刻,迟迟没等到里面有人来。阿卓有些失了耐心,又抬起手想敲门,可当她才一抬手就听见门轴发出吱呀一声。
“阿芙,你没事吧?”就算是知道他们是在做戏给她们看,可阿卓还是没忍住敲门。如今见着人,她上下打量一眼孟弗,确认她毫无损失才放下心来。
回头瞪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的戚存,孟弗含笑摇着阿卓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嗐,以他那个鼠胆,就算是再借他八百个。你问问他,敢不敢跟我动手?”
哪怕是清楚地知道承平侯戚存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可阿卓现在心中对他的感官还是直降而下。拉着孟弗,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准备跟她长谈,加速她离开的速度。
“老早就想跟你秉烛夜谈了,可总是没找着合适的时间。如今你就住在天衣楼,今晚可一定要跟我睡,我们好好说说私房话。”
事情的变化打得孟弗跟戚存都有些措手不及,不可能放任孟弗跟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呆在一起,可戚存才刚准备站起来回绝就看见孟弗于身后朝自己打的手势,让他不要插手。
“好啊,我正好不想跟这个死货睡。可我跟你睡,小宝怎么办?”在戚存的见证下离开,又恰逢城中警戒之时,孟弗不信她们敢这么正大光明地对她下手。
而且刚才在主楼说了这么一通,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阿卓现在找她同寝。孟弗直觉,她一定有不想让何谆知道的事。说不得,他们一直苦寻不得的变机就在这里。
将孟弗拉出门外,阿卓笑着挽着她的手,“平日里照顾小宝的婶子也跟着来了,那婶子将他伺候得好好的,他现在才不需要我呢。”
孟弗执意要去,又不能这么早就暴露出身份。戚存只能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子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
在阿卓的屋里坐了许久,不停地对她画的纹饰进行点评。直到都躺到她床上了,孟弗都没有如预期般听到什么奇怪的话。
难道阿卓闹的这一出,就真是让她来看图纸的。孟弗心中哪怕是痒得跟猫挠的似的,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粟禾村首次躺在戚存身边时,孟弗很快就睡着了。如今第一次躺在除戚存以外的人身边,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好似认床般怎么也睡不着。
盯着绣着神秘纹样的帐顶,孟弗绞尽脑汁地将它的纹饰跟自己脑中仅存的几个宣朝字对应着。才刚有睡意就听见,便听道一整晚都有些沉默的阿卓开口,“阿芙,你睡了吗?”
她开口了,就算是睡着了,也得说没睡啊。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脑子瞬间清醒起来,孟弗睁开眼说:“还没呢,许是白日睡得太久了,现在竟然有些走觉。”
得到回应,阿卓转过身撑着头,盯着孟弗那双在月光下依旧水盈盈的眼睛。
“我第一次跟阿芙见面就出言调戏了阿芙,回去你也该从他人口中听说了我的坏名声。为什么后来我找上门的时候,阿芙没有第一时间就拒绝?”
在宴朝呆了这么久,自诩也算是个宴朝通。可自打小宝成为她名义上的孩子起,阿卓已经没有接受过不带颜色的目光了。
宣朝民风开放,未婚生子屡见不鲜。身边又一直没有未婚生子的女性,阿卓就自然而然地觉得两地风俗并未有异。
直到有了小宝,她才发现在宴朝,同样的事好似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一桩罪行。这罪不是官府所判,可那些女人的恶意猜测、指指点点,那些男人的污言秽语、色情目光,都是刑罚。
“你又没有伤害到我,而且很多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我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拒绝?”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只是有些黄色的玩笑。而坏名声,更是只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这些种种都只能佐证阿卓是一个相对于来说比较开放的人,却并不足以支撑孟弗在眼中将她判入死刑。生于现代,什么样的人孟弗没有见过,跟他们比起来,阿卓这样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没想到一直想要的答案竟然这么简单,一行泪顺着阿卓的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到枕间。
在广屏这样审查严苛的地方安插一个细作很不容易,毕竟这里的人都要有完善的背景。所以为了保险以及有源源不断的细作,宣朝那里时常要进行更新换代。
而小宝就是宣朝选定的下一任细作人选,在宣朝那边说要送来一个孩子的时候,何谆第一时间提出了假孕的办法,可却是让阿卓来喜当这个妈。
阿卓其实开始也无所谓,毕竟像他们这种人,都过的是有今天没明日的日子,说不准什么就要命丧黄泉了。不能随意成婚,能有个孩子排解寂寞也很不错。
她一直装得兴致勃勃,可当肚子第一次被人看见的隆起时候。她才蓦地发现一夕之间,一切都改变了。
不仅原本跟她玩在一起的小姐妹被家人勒令不许跟她来往,而且村中的妇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不让家中晚辈跟她这个反面例子学。更有甚者,还有男人来问她究竟多少钱一晚。
直到那一刻,阿卓才算是知道何谆的“良苦用心”。二人一直暗中较劲,何谆无法在别处打败她,就只能通过流言来击溃她。
虽然后来将那个问她多少钱一晚的男人伪装成意外杀死了,阿卓却始终忘不了他眼中布满邪念的光和高高在上的语气。所以,在她的推动下,天衣楼的名声跟她一起跌入尘埃。
咽下唾沫润了润有些发涩的喉咙,阿卓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难道你就不怕,我们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不明白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她为什么还是一直抓着不放。孟弗将双手枕在脑后,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才笑着说:“因为你眼里的光告诉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孟弗说的是实话,哪怕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宣朝的细作,可她却从没将这些离奇的传闻跟阿卓联系在一起。
含泪点了点头,阿卓想,如此这般也不算辜负她冒丧命风险的提醒。也许这就是,宴朝人口中的,士为知己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