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异族奴隶做长城？”张阶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宁修却是摇了摇头道：“是以天下的人心作为长城。”
“我们和草原上的贵族是仇敌，可是那些草原上的苦命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么多年来，王朝兴替，打来打去的，可实际上老百姓只是想要一口吃的，一个住的地方，只要是还能够活的下去，是没有那个老百姓愿意造反打仗的。”
赵极的眼中也是闪过了回忆，风雪吹在他的脸上，他又想起了小时候给地主放牛的时候录。
“说的是啊，小的时候，咱一家都给地主家放牛耕地，好几十亩啊，都是我们一家从早到晚的伺候着，每年打下来的粮食，七成交给地主，剩下的三成，还要拿出一半来，上交朝廷的赋税。”
“但就是这仅剩下来的一成半粮食，我们一家人拿着艰苦度日，那日子苦的很啊，可我们却过得很知足。”
“但是就是这样的日子，我们都过不长啊。”
赵极轻轻地剁了剁地上的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抬起头望向北方道：“蒙元那些人，普通的老百姓比我们过得还惨，他们也不想打仗啊。”
“臣知错了。”张阶刚才一时口快，可宁修和赵极这一番话下来，却说得他无比的惭愧，垂下了头，脸涨得通红。
“张大人不要介怀。”宁修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地笑了笑：“张大人，你来想一想，如果我们加大了羊毛的收购量，会给草原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张阶在短暂的羞愧之后，也转入了干事的状态，他开口说道：“如果我们加大了羊毛的收购量，那么肯定草原上的贵族，会让那些牧民大肆放牧，增加羊的数量，可是他们的人数是有限的，那么羊多了，自然……”
张阶说到了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双眼再度闪亮了起来，而一边的徐拱始终都在思索，此刻听的张阶停下，竟是极为自然地脱口而出道。
“自然马就少了！”
张阶此刻也是兴奋到了极点，他顺着徐拱的话道：“蒙元人都是马背上民族，是马背上的战士，他们最强大的战斗力，就是骑兵，可若是没有了战马，那他们的战斗力，便会瞬间下降八成！”
张阶的双眼此刻无比的亮，看着宁修一脸的钦佩。
一边的徐拱一张老脸上，也是挂着微笑，可突然间他却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开口说道。
“可……若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草原上的大汗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啊。”
张阶本来是亢奋的，听了这句话，却也是一愣，继而眉头紧缩了起来。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利益足够，他们的大汗或者是国师是搬不回来的。”赵极这时候却是开口解开了他的两位大臣的疑惑。
“草原上那帮家伙，来了中原一百多年了，他们觉得自己学会了很多，可实际上他们真正的精髓一点也没有学去。”
“你看看他们施行的制度，还是当年铁木真的那一套，靠着分封蒙古贵族的手段控制着牧民。”
“一个小贵族的手下都是他的奴隶，这些人全都是他的私产。而小贵族虽然是听命于大贵族的，可是小贵族手下的奴隶却并不听命于大贵族的。”
宁修在这个时候补充道：“你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没错，就是这句话。”赵极哈哈笑道：“贤侄，你说的精辟。”
“他这种手段，比当年的周朝都要不如。”
“草原上所谓的大汗，那就是个空架子。”
“他自己所统领的部落，如果势力最为强大，他还能约束下面那些小的部落。”
“可若是他自己的部落衰败了，就会冒出一个别的大部落出来，那个打部落的大汗，就会成了他们那伪元的国师。”
“他们的掌控力，实在是太弱了。”
“就算是当年的铁木真，也只能是靠着强权和利益号召各部罢了。”
“可若是我们给出的好处，让他们所有人都眼红呢？”
“他们这一个个分散的部落，在这件事情，根本就凝聚不起来了。”
“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所有的大汗都明白，这样做会削弱草原上的整体实力，可是哪有如何呢？”
“如果他们不去交换羊毛，那么别的部落就会先赚取这笔钱，到时候那些部落拿着这些钱强大了起来，反过头就会吃掉他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这么想，反而会争先恐后地找我们来交易。”
听着赵极这一通长篇大论，徐拱和张阶听的是连连点头，然后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赵极也是满意地看向宁修道：“贤侄，刚才这么一想，这小小的羊毛之中，还真是有巨大的学问和好处。”
宁修含笑着点头道：“世伯英明。”
张阶和徐拱赶紧同时插手道：“陛下英明。”
赵极美滋滋地笑了笑，如果是之前，他听到这样的话，还要装作一本正经，但是最近他是越来越把权力放开了，整个人比起皇帝，便越来越像是一个老人了。
他更是把宁修看做赵极的侄子，甚至就是自己的儿子。
在喜爱的后辈面前被夸赞，每一个老人都很喜欢这种感觉。
宁修双手轻松地垂在小腹之前，看着赵极的笑脸，却是说道：“其实世伯，这让蒙元人的战马数量下降，只是羊毛的一个附赠品罢了。”
“哦？”赵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是却并没有生出怒意，反倒是在顿了半息之后，露出了更多的兴奋道：“贤侄，那你说说，这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一边的徐拱和张阶也是微微瞪大了双眼，刚才他们想出来的那一点，已经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
可这一点在宁修的眼中，竟然只是一个附赠品？
那么这小小的羊毛，还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巨大的惊喜呢？
一时之间，三个人六双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宁修。
那些跟在后面的军机处行走们，也都听得入迷了，此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宁修在一片安静之中，字字清晰地说出了这羊毛策真正的杀伤力。
“羊，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