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攻击,互相挖对方的伤口,弄得双方全都血肉淋漓,伤痕累累。
“我没有抛弃过她!”无神痛苦地扶着额头,使劲摇着头,“我没有抛弃过她。她一直都是我完颜的女人,前世是,这一世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夏君明痴痴一笑,扶着栏杆,踉跄着起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有来世,贺楼西月何必用重生术,不惜永堕地狱,也要让自己重生到一千年后,如果有来世,你,又何必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和我争夺这具身体?”
这句话,如同一把千斤斧头,将无神彻底击垮,他面如土灰,颤抖着双唇,最后竟扬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会有什么前世今生了。
就像司寇云,不是司寇英溪,夏君明,不是完颜无神,贺楼西月,也不会是当初那个贺楼西月。
他们四个人,因为一段不愿割舍的感情,彻底陷入了人非人,鬼非鬼的命运之中,轮回的,永远都是四分五散,生离死别。
摇晃着身子,跨着不稳的步伐,夏君明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塔楼,月光下,那颀长消瘦的背影,孤单而凄凉。
回到寝宫以后,他刚刚拖着沉重的身子,躺倒在空寂的大床上,帘子外头,就响起了张允善小心翼翼的声音。
“皇上,户部大人还跪在肃政殿外。”
爱端着后妃牌子的张允善,此刻也没有牌子可端了,所有的女人,都被夏君明两夜之间送到了军营里。
而这些女人的父亲,自然少不了哭哭闹闹,一天递上来的奏折堆积如山,不用看,也知道是来求回自己女儿的,再也无暇顾及夏君明繁衍皇族后裔,以及他刚刚颁令下去的两倍税收。
“这是他们欠的。”夏君明冷漠地说着,然后将一道圣旨递给张允善,“派人快马加鞭,三日之内,务必将它交到西大陆天姿国,甫乐王爷夏懿手中。”
张允善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接下圣旨,转眼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揉了揉太阳穴,夏君明起身坐到桌案前,一如往常一样,每夜入睡之前,他总会朝窗口问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窗口微微一颤,行魅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声音低沉黯哑,“异族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就连魔君沧桀,也异常安静。而司寇……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不变胜万变。”夏君明冷冷地扬起唇角。
这群野兽,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就应该蛰伏在黑暗里,等待人族大乱,随后趁机而入,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那他,自然就该好好配合他们了。
夜色朦胧,只有一轮明月。
虽然同是一轮明月,在夏国虽然是冷冷清清,但在强盛国一望无际的大漠中,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明朗清晰,而且还透着一股豪爽的感觉。
简陋而清雅的木屋后,串串小风铃随风飘扬,发出细碎的声音,清风一摇,花树亦纷纷起舞,飘下了不少花瓣,有的还落到了屋后的木地板上。
司寇云摘下额头上的一片花瓣,认真地看着贺楼西月手中的动作和取药的步骤,然后依照着往自己的鼎内放药和聚灵。
月光静悄悄地照在两人身上,柔美和谐,将两个出尘清雅的人儿,照得如同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这时,木屋一旁的房间门后,正挤着一大群人和宠兽,一个个挤在门缝里,睁着惊艳的大眼,无不流着口水,羡慕地偷窥着两人。
“喂,老鬼,你该洗头了,真臭!”顶在罗煞脑袋上的采风脑袋突然小说抱怨道。
罗煞脑袋一听,顿时怒了,“我今天才洗过头,你这只骚鸟,不要含血喷兽!”
“你说谁是骚鸟?!”采风脑袋朝下一顿挤眉弄眼,恐吓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剩下的绿毛全拔了?!”
“骚鸟,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要你全身的汗毛都给我陪葬!”罗煞脑袋歪着嘴说,显然被气极。
“哟呵!”采风脑袋乐了,张开嘴就咬下去。
月光下,正聚精会神炼丹的司寇云和贺楼西月,只听一声惨叫声和乒乒砰砰的撞击声,回头一看,只见不大的木门前,横七八竖地躺着罗煞、采风、小白、息宁儿,还有一脸冷酷略带尴尬的犬神兽。
“今……今晚月色不错,”采风第一个自身而起,拍了拍没及膝盖的毛裙,自然地绕过脸色平静得异常的贺楼西月,“师父,你们继续,徒儿赏月去。”
身后,罗煞紧跟其后,笑嘻嘻地重复道:“赏月,赏月去。”
一人一兽一走,寡言的息宁儿和不会说话的小白、犬神兽,低着头,绕着手指,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排排地离开了木屋赏月去。
原本什么也没有,被这么一闹,司寇云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咳嗽了一下,问道:“师父,咱们还接着炼吗?”
“这补血丹和采灵丹虽然救不了大伤,但在血液大量流失和灵力急剧损耗时,可以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对于一个强者,甚至还可以扭转生死。这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关键的,你必须掌握。”
贺楼西月认真地看着司寇云,语重心长地说道:“炼药师,共有十二品,十二品大体划分为四个等级,前三品为药者,三品至六品为药师,六品至九品为药仙,九品至十二品为药圣。而你,虽然有着皇阶皇地的超强灵力,但对于炼药,你却只有药师四品的能力。”
“才四品?!”司寇云惊呼,想不到这个身体跟着一个神医,自小学了十八年左右,居然只是四品药师。
“为师会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所以,从今天起,你必须刻苦修炼。”贺楼西月说完,收回灵力,取出他炉鼎内的丹药,“炼药师,不但要明白如何修炼丹药,还要懂得望闻问切,结合病理,才可炼出一颗有效用的丹药,从明天起,你就跟着为师一起出谷行医。”
“明白!”司寇云重重地点了一个头,立刻挽上贺楼西月的手腕,“那师父你是什么品?”
贺楼西月点了点司寇云的额头,笑道,“为师无品,徒儿可满意?”
“无品?”司寇云暗自一笑,确实挺符合他个性的。
这个秋季,虽然没有百花盛开,没有万物复苏,但却让司寇云心底萌生了一种叫做幸福的绿芽。
在这段日子里,贺楼西月虽然带着司寇云走访民间,说是修炼的必行课,但他那不收费,只听有趣故事的爱好,却让司寇云体验了无穷的乐趣。
他仿佛要将他得来的一切有趣事物告诉她,哪怕只是她的会心一笑,他也十分满足。
司寇云曾经一度怀疑,贺楼西月的习惯,是不是为了她而产生的呢?或者,他的一切爱好,都是她这个身体曾经的爱好?
这一月里,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南大陆,看遍了强盛国所有的壮丽美景,体验了当地所有有趣的民风习俗。
当多年以后,司寇云回忆起这段时光,也不得不感慨,如果世上没有一个叫做夏君明的男人,没有一个叫做司寇英溪的女人,也许,她会一直沉溺在贺楼西月为她创造的幸福中,一辈子……
她渐渐被他的随性感染,变得越加肆无忌惮,就像一个山涧里的野猴子,而他却被她所有的优点和缺点感染,完全变成了与她互补的男人。
如果说,完颜无神的爱是霸道执着的,夏君明的爱是深沉复杂的,邪殷的爱是潇洒自由的,那么贺楼西月的爱,却是刻骨铭心的,仿佛锥进司寇云的灵魂,生生世世,永远也抹不去了。
在司寇云的骨子里,她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最完美,做到最优秀,却不想,她这一生之中,并没有做到她所谓的完美人,却遇见了世上最完美的四个男子。
她司寇云何德何能,让老天如此眷顾?
直至最后,她才彻底明白,老天让她遇见了他们,不过是同她开了一个最凄美的玩笑,让她笑得最开心,却痛得最彻底。
就像贺楼西月倾尽一生,用永堕地狱之苦,才为她换得了短短的一个月,快乐,对于她司寇云注定是短暂的,幸福,注定要背负一种不为人知的悲痛。
一月之后,国王突然大病,御医们束手无策。
贺楼西月和司寇云的游行修炼告一段落,只得回朝为国王诊病。
由于已入深秋,所以气候开始转凉,宫门口的两名高大守卫,身着一身铠甲兽皮,远远地看见贺楼西月和司寇云等人披着披风,一脸疲倦,风尘仆仆地从异地赶过来,立刻将宫门打开。
他们朝躬身行礼的守卫微微点头,随即疾步进入了王宫。
此刻,大殿中央,聚集了许多的人,有昔日的王公贵族,有焦头烂额的御医,还有急得团团的大臣和王子公主们。
见贺楼西月一来,所有人的焦灼情绪瞬间消散,齐齐变作了欣喜。
“神医,你来啦?!”
“神医你终于到了,快进去看看父王吧!”
“神医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
伴随着零零碎碎七七八八的嗓音,整个大殿里的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贺楼西月一个人的身上,仿佛将一个国家的命运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一样,这种信赖,让司寇云不由得有些激动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