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正合谋演了这么一场大戏,为的,就是从这个“货车司机”口中听到这句话。
或者有人疑惑,看来看去,我这不就是让宋思靠武力威逼引诱么?既然是逼供,干嘛不直接来硬的,还要费这么多周折。
里面,其实可好有些考究。
如果我和方正、宋思打从一开始,就以天师门的身份掳走“货车司机”并试图逼供,他肯定会顾虑重重,权衡再三后,坚决不肯开口。
原因无他,帮得佳超市的真正高层敢让他主管超市,负责收购鬼胎的事,肯定拿捏着他什么把柄,或是生命,或是家人,如果他向天师门开口,事情败露后,他轻则死无全尸,早则惨被灭门。
反观天师门,说是威逼,但除了像整治炮仗一般痛殴他一顿,还能做什么?别说是用生命威胁了,就是致残一类的手段,方正都断然不会同意的。
这两相对比,就显得分外明了。区区皮肉之苦,比之于自己乃至于全家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正是在这种考量之下,我和方正才煞费苦心,策划了这场大戏。
先是许宁带队惊走“货车司机”,然后我们在他可能去往的几个方向都租下了一个便于行事的场所,等到确认路线后,我和宋思就先行一步进到场所之中,由两位潜伏的天师门朋友发难,伪造出货车失控撞进场所的假象,紧接着我和宋思就假装成鬼胎交易被撞破的“后妈”,齐齐将天师门的朋友打退,救下“货车司机”。
我们所策划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货车司机”觉得我们是同行。既然是同行,彼此沆瀣一气,他要承认一些事情、出卖一些情报来保全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听到“货车司机”这句话,我才假装出放心的模样,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原来是这样,老哥,得罪了。”
说罢,我和宋思就一人一边拉着他进到了车库里头的小隔间。打开了电灯,又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我将水递给了“货车司机”,问道:“来来来,先喝口水定定惊。老哥,你怎么称呼,在哪里接生啊?”
“接生”是行里的黑话,因为做奶妈的需要培育鬼胎,确保它能顺利破开宿主肚子出世,某种意义来说,确实有几分接生的意思……
“货车司机”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擦了擦嘴,回答说:“你可以叫我老黑,在帮得佳接生。”
“哟!黑哥是帮得佳的人!那我刚刚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在我和老黑谈笑之间,宋思的大刀,就又悄无声息地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老黑身子一抖,惊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是帮得佳的奶妈,还敢对我动手?”
我咧嘴一笑,“黑哥啊,你这话欠妥了。你说你是帮得佳的人,我信了一半,不然也不能请你喝水了,但也不能全信不是?我们这一行,谁不是一身心眼,就防着被人下套了。你如果真是帮得佳的奶妈,那得理解我才对。”
老黑明显有气,但他脖子贴着刀锋,就是心里气得火山喷发了也不敢表现,唯有咬了咬牙,问我:“那你说,要我怎么地?是不是要我打个电话给点里的弟兄,让他们来证实我的身份?”
我摊开双手,“哎哎哎,黑哥,不用动气嘛。唉,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自证清白,又不用大动干戈,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你说!清者自清,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老黑说这句话的时候,两手都攥紧了。
我呵呵一笑,晃了晃手中手机,“容易。老黑哥,你不是说那两个人追你,是因为你接了红衣女郎案子凶手的货吗?那我问你一些细节的问题,你回答我,答得详细,那我就信了。别为了自保撒谎哦,这条爆料微博上头可有不少细节可以给我参考。”
“哼!我老黑用得着撒谎自保?!”
老黑自打报了家门后,底气就足了不少,他听我语带不善,反驳我一句,方才开始配合我的询问。
我首先问老黑,他怎么能确认接的是红衣女郎凶手的货。他冷笑一声,说是接货的时候那人神情紧张,急着要钱,同时在外套晃动之下,还能隐约看见里头衣服带着血迹,然后接货隔天红衣女郎案就被报道了,种种迹象,都显示那个人就是红衣女郎案的凶手。
听老黑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理,不再持疑,开始问细节的问题。起初我问他的,只是凶手的身高体态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听他说得八九不离十,才慢慢开始切入要害。
第一个关键的问题,是凶手背包还是提箱。老黑想了想,答是背包。
我心下暗喜。三个嫌疑人当中,一个提箱,两个背包,这下可就排除一个了。
本来我想进展这么顺利,肯定可以势如破竹地摸出凶手的身份,但没想到我之后问的一连串问题,例如凶手当日衣服的颜色等等,老黑的记忆都有些含糊了。
我急了,连连催问老黑,还根据方正发来的三张照片,向老黑给出提示,但他思来想去,都说不出一个准数。
妈的,难道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最后还是卡在了这里,被迫要碰运气,在剩下的两个嫌疑人当中进行二选一吗?
我心感不甘,迁怒于老黑,喝道:“黑哥,你支支吾吾,这个记不清,那个说不好,该不会是你临时编不下去了吧?如果你实在无法自证清白,那你今日撞破我们的交易,认得我和她(宋思)的脸,为求安全,老黑哥你就别怪兄弟辣手了!”
宋思配合着我,用大刀在老黑脖子上压出了一条血痕,老黑吃痛,当下慌了,他连连摆手劝止,终于在我连声呵斥之下,猛然想起了一个关键之处。
老黑张嘴大喊道:“兄弟!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凶手他的下巴,有一个大大的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