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酒色财气疏
一篇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奏疏面世了。
作者是雒于仁,他老爸叫做雒遵,这父子俩从入士开始,就有一个偶像——海瑞。
众所周知,海瑞乃是当代言官的典范,清廉就不用说了,即使无数次被贬官,还是没有停下过骂人的脚步,上至皇上,下至县官,哪个不爽骂哪个,一直到现代,海瑞仍然是清正廉洁的代名词,为人称颂。这父子俩不但崇拜偶像,而且还追随偶像,拜入海瑞门下,宁可当个穷光蛋,也要坚持清风正气。是以在朝中威望很高,是海瑞死后的坚定追随者,也是当朝言官们的偶像。
既然是海瑞的徒子徒孙,当然不会让师傅失望,这篇奏疏和海先生骂人的水平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奏疏的名字叫做“酒色财气疏”,当万历看到这个名字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内容,但是没想到的是,里面的干货实在是太让人劲爆了。
全文如下:
《酒箴》:耽彼曲蘖,昕夕不辍,心志内懵,威仪外缺。神禹疏仪,夏治兴隆。进药陛下,酿醑勿祟。
《色箴》:艳彼妖姬,寝兴在侧,启宠纳侮.争妍误国。成汤不迩,享有遐寿。进药陛下,内嬖勿厚。
《财箴》:竞彼锣镣,锱铢必尽,公帑称盈,私家悬罄。武散鹿台,八百归心;隋炀剥利,天命难湛。进药陛下,贷贿勿侵。
《气箴》:逞彼忿怒,恣雎任情,法尚操切,政戾公平。虞舜温恭,和以致祥;秦皇暴戾,群怨孔彰。进药陛下,旧怨勿藏。
皇上之恙,病在酒色财气也。夫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
以皇上八珍在御,宜思德将无醉也,何日饮不足,继之长夜。甚则沉醉之后,持刀弄枪。
以皇上妃嫔在侧,宜思戒之在色也。夫何幸十俊以开骗门,溺爱郑氏,储位应建而未建。其病在恋色者也。
以皇上富有四海,宜思慎乃捡德也。夫何取银动至几十万两,索潞绸动至几千匹,略不知节。甚或拷索宦官,得银则喜,无银则怒而加杖。皇上无宜自解,何以信天下,而服沂之心耶!此其病在贪财也。
以皇上不怒而威畏,宜思有忿速惩也。夫何今日杖宫女,明日杖宦官,彼诚有罪,置以法律,责之逐之可也,不必杖之累百,而不计其数,竟使毙于杖下。此其病在尚气也。
皇上诚嗜酒矣,何以禁臣下之宴会;皇上诚贪财矣,何以惩臣下之饕餮;皇上诚尚气矣,何以劝臣下之和衷。
中心思想就是:殿下您这个病,就病在了酒色财气上,喝酒伤胃、好色耗精、贪财乱神、尚气损肝,您这样成天喝酒、玩女人、捞钱、发脾气,您不生病谁生病?还用各种侧面证据佐证了皇上喝酒玩女人等问题的真实性。
这篇文章简直把万历皇帝骂成了卑鄙下流、无耻淫荡、生性恶毒的败类。
万历从收到这封奏疏开始,彻底疯了,于是就开始骂人,把大理寺卿叫来骂,把申时行叫来骂,把吕楚叫来骂,把监察院叫来骂,一份奏疏也不看了,午觉也不睡了,午课也不上了,太后也不看了,妃子们也不见了,完完整整的骂了十天。
如果说明朝言官骂人很正常,皇上一般不批评,那么上一次的王值骂皇上事件已经算是极限了,打打屁股小惩大戒一下已经可以说皇帝非常的隐忍了,可是你这次把皇上直接说成了酒色之徒,无耻之徒,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不是皇上,即便是个走卒,你这么骂他,说不得也要给你一个嘴巴子吧?何况是皇上,办,必须办,这样的人不办了,我万历还怎么活人。
但是问题又来了,别说雒于仁了,就是李值这样的人物,都没人敢随便办了,何况这位仁兄,简直就是言官界的扛把子,海瑞的接班人,一辈子两袖清风,专注骂人三十年,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在言官们心中属于神一般的存在,你要办他?那岂不是要彻底和全天下言官甚至是全天下官员为敌?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当万历第三次召见申时行,逼他出面办了雒于仁之后,申时行上了奏疏,申请退休,要回家种地。
意思很明显,让我办这位大哥,是要坏我一世英名啊,这官我不做了都行,我宁愿回家种红薯去。
其实这也不奇怪,古代人当官除了挣钱改善生活以外,当然还有个很重要的目的,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任何一个人如果把雒于仁办了,将被后世唾弃死,背后不知将有多少人戳脊梁骨,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申时行的退休报告没批,但是这事还是要有人办。
“来来来,吕楚,到朕身边坐下。”
吕楚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叫他来干啥,皇上已经整整十天不干任何事,专注骂人了。申首辅被逼的没办法都打了辞职报告了,但是为了工作,万历没有批,可是办雒于仁的事,不可能忘了,今天叫吕楚来,自然是要让他充当打手的角色了。
“皇上,实在不行就让微臣回南京开公司给您赚钱吧,法办雒大人的事,臣真的办不了。”吕楚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他很清楚办雒于仁的后果是什么,老丈人张嗣修也早都看出了皇上的打算,是以早早就告诫了吕楚,此事万万不可应,宁可罢官都不能应。
“吕楚,你犯下十条大罪,朕保了你,你说要改革税制,开皇家公司,发行国债,朕都允了你,将你从南京调回,委以重任,今日,朕被这厮欺负,你居然要坐视不理?”
“皇上,真的不是臣不帮您,这雒于仁在言官中的威望您也知道,胜似当年的海瑞,我若是办了他,岂不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这以后,我还怎么开办公司,怎么造福天下百姓,怎么帮您开疆拓土?”
万历听到吕楚这么一说,突然就顿悟了:“公司?哦对,公司,这事你若不办,公司什么的也不要开了,税制什么的也不要改了,国债的钱你自己还上,明年筹集不到税收的部分,你想办法补齐,否则把你的头挂在午门,不,你们全家的头,你老婆,你女儿,还有你没出生的孩子,一并挂上,你看着办。”
吕楚头上的汗,唰的一下,就顺着脸颊往下滴,合着你万历不让我开公司了,还要逼着我给你拿钱来,钱拿不来就要杀我全家?是不是太狠了?
看吕楚还是不说话,万历从床上站了起来,大喝到:“吕楚,再问你一句,你办是不办?”
“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