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玉穿得是单衣，她都不觉得冷。
当然这要归功于赫仑释的那件黑狐披风。
很暖和。
她一直披着它。
别院的婢女都穿着袄裙，千篇一律，妆容也大致一般，除了春杏，谢婉玉再也记不住任何人。
从谢婉玉走出房间开始，席林就一直跟在她的后边，保持着一段距离，时刻警惕。
谢婉玉从春杏的不正常和席林的紧张感推测，别院并不安全。
别院处处透露着诡异，又看似寻常得很。
比如院墙上的灯，即便是在白昼，依然亮着。
白日点灯。
暗无天日？
别院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抗议赫仑释对不夜城的统治？
可这里是赫仑释的别院。
谢婉玉觉得自己想歪了。
“春杏，这些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点的？”
谢婉玉指着院墙上的灯笼问道。
春杏在这里居住了半年，有问题当然要问她。
春杏却没有作出有效的回答。
她说：“我来的时候这些灯已经存在了。它们从半年前就一直点亮着。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直亮着……果然很奇怪。
如果是从那么早就开始了，至少已经存在了半年，那么赫仑释没道理不知道这些灯的存在。
所以说别院的白日点灯，是赫仑释准许的？
谢婉玉觉得自己的判断准确。
既然如此，这白日点灯就不是对赫仑释统治不夜城的抗议。
它还有别的意义。
它一定是有意义的。
谢婉玉忽然就很想弄清楚这个意义。
谢婉玉现在觉得自己身处迷雾中，而那些灯是唯一的指引。
“席林，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盏灯下来？”
席林是赫仑释的人，谢婉玉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最好是把姿态放低一些。
谁知道这位名义上是来保护自己的护卫暗中还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谢婉玉觉得自己态度好一些，或许在关键时候能有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席林还是第一次被这般对待，有点受宠若惊，很不喜欢。
赫仑释很少说废话，都是直接下发命令的。
女主人……果然不好相处。
席林答应一声，翻上墙头，取了一盏灯下来。
样式很普通的红色灯笼，里面是白色的蜡烛，烛火无声无息的亮着，闻风不动。
谢婉玉接过灯笼研究了半天，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你再去取一盏灯来。”
谢婉玉命令道。
席林松了口气，觉得女主人变得好相处了。
很快，第二个红灯笼被送到谢婉玉的手中。
她简单的看了看，觉得两盏灯并无差异，抬头再看墙上，目测所有的灯笼都是一样的。
谢婉玉把两个灯笼递给了席林，吩咐道：“把它们熄灭吧。”
席林正要照做，忽然一阵风吹来，地上瞬间跪了两个丫鬟。
“夫人饶命！”
两个丫鬟同时恳求着，不住地向谢婉玉磕头。
可是，谢婉玉并没有对她们做什么啊！
谢婉玉觉得奇怪，猜想是她们犯了什么过错，先来求饶来了。
“有话好好说，你们先起来。”
谢婉玉话音刚落，两个丫鬟突然就不见了。
就在她的面前，两个大活人说没就没有了。
毫无征兆，凭空消失。
谢婉玉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心慌，脚下也有些不稳，“春杏……”
“小姐，我在。”
春杏赶紧上前扶住了谢婉玉。
谢婉玉在春杏的搀扶下，很快稳住了身形，但却稳不住身心。
谢婉玉指着两个丫鬟凭空消失的空地，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刚才这里确定是有两个人的。你也看到了，对吗？”
春杏点点头，答应道：“是的，小姐。她们刚才确实在，可是突然就不见了。”
席林也觉得奇怪，“这灯熄灭之后，灯笼竟然是白色的。”
席林晃着手中已经熄灭的白灯笼。
他原本以为是红色的灯笼，没想到红色的是烛光。
谢婉玉闻言，把目光落在了席林手中的灯笼上，呢喃道：“灯灭，人消……”
她想到一句俗语：人死如灯灭。
正是应了此情此景。
谢婉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来，“白日点灯照冥魂……”
她这是遇到了……
……
……
谢家人没那么好对付。
他们被赶出来之后并未离开，而且留在城主府外，原地等候。
看热闹的人很快围了过来。
这一回谢家人好像找回了自己的教养，没有在口吐芬芳，甚至没有咬文嚼字，是用最简明扼要的语言将他们的遭遇陈述了出来。
人人都能听得懂。
大伙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是谢家人不堪受辱，来城主府要个交代，可是城主大人赫仑释不肯见他们，还让青楼女子赵惜晴把他们赶了出来。
“欺人太甚，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很快就有暴躁吃瓜群众义愤填膺起来。
舆论是偏向谢家的。
他们说：“想当年赫仑释就是凭借谢家的帮衬才成为不夜城的城主的，他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他们还说：“这就是狡兔死，走狗烹！赫仑释觉得自己可以坐稳城主之位了，要踢开谢家了！”
……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对赫仑释的口诛笔伐。
赵惜晴始终关注着这件事，不由得头疼起来。
要是赫仑释知道她把事情办成这样，恐怕不会轻饶了她。
昨夜，赵惜晴已经体会过赫仑释的恐怖。
赫仑释捏着她下巴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是真的要杀人，是要扒人皮的那种。
赵惜晴摸不准赫仑释这么对自己是因为她放火一事让谢婉玉陷入了危险还是因为他单纯的讨厌别人在他背后做小动作。
或许二者都有一些。
不好说。
总之，赫仑释不好惹。
这件事不稀奇，赵惜晴来之前就已经知道的，只是没有亲身体会过，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她的绝世容颜，曼妙身段以及眉宇间一点点贵气……
这些在赫仑释面前没有起到一丁点儿的作用。
倒是她有些抖机灵的语言给了她一点儿希望。
只是这希望并不大，赵惜晴很清楚自己如果处理不好谢家的事，赫仑释一定会扒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