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内器械齐全，金属架泛着寒芒，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普通的医疗床，两侧垂落带着锁扣的束缚带，隐隐有暗红色的污渍。
顾少凛拉开围帘，赤足踩在地面，一身雪白的宽松衣物衬得他身形高大。
“你是靠这张病弱悬丝的脸勾的人吗？”
万丈撑着手肘，一只手来回摩挲下巴，上下打量他：“真有趣，你知不知道那小姑娘在外面担心的你眼睛都红了，要哭不哭，看着真是可怜。”
顾少凛显得很平静：“她胆子小，你别欺负她。”
万丈嗤笑一声：“你根本就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难不成你真的相信那老巫婆说的，觉得她的八字能治好你的病？”
他口中的老巫婆指的是顾少凛的母亲，顾老夫人。
顾少凛显然知道，他没有阻止万丈不敬的言语，只是沉默了半晌。
他道：“我既然娶了她，自然会好好对她，这是我应该负的责任。”
万丈想起那双泪盈盈的双眼，下意识道：“她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地方根本配不上你，还不如赶快离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道，“连我都救不了你，更何况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迷信行为不可取，老巫婆果真是老糊涂了。”
“离婚可没有规定，任何时候都能离婚，赶快告诉你的秘书，让他立刻马上去办！”
顾少凛揉揉眉心：“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万丈一噎，他自己也不清楚，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的是那双泫泪欲泣的眸子，干净的勾人。
“她一看就是个心机女，肯定成天哭唧唧的勾引人，根本配不上你，”他再次强调，“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脸，统统配不上你。”
“她不配。”
顾少凛淡淡看他一眼，“驳回。”
万丈还想劝，但对上顾少凛冷淡的双眼就妥协了，“算了算了，随便你，反正你自己能拿主意，我也懒得掺和你家里事，到时候随便你是不是被八字克死。”
他算是顾少凛为数不多玩伴里仅存的唯一朋友，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他了解顾少凛，幼时家庭支离破碎，顾老爷子亡故，顾老夫人卧病在床，亲戚虎视眈眈都想分到顾氏的一块肥肉。
他至今记得，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顾少凛身体虚弱，硬是撑着身体进入顾氏集团出任总裁，只是半年，就以众人都想不到的雷厉风行的手段拿下顾氏72％的股份，从小顾总一直到现在的顾大少，由最初温文尔雅的小少爷到如今的不苟言笑，甚至暴戾的顾大少。
他曾经也问过，“顾大少，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冷着脸？”
当时，顾少凛说怎么说来着，他先是沉默，然后一直沉默，噢，他没有说话。
现在的顾少凛也很爱沉默。
万丈烦躁的捋了把头发：“我懒得管你！”
顾少凛道：“她虽不是我想象中的贤妻，却也乖顺，绝不会有意外发生。在这点上，你可以信我。”
男人双眸深邃，话语自负凛冽，显然对自己的决断自信到极致。
万丈冷嘲：“你早晚会被你那该死的家庭责任心害死！”
对上顾少凛眸子中寒凉的光芒，他怔了片刻，悻悻摸着鼻子道：“是我说错话了，我给顾大少您道歉，可千万别当真。”
顾少凛平静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当真。”
万丈似是被吓住，身体抖了抖，喃喃道，“就因为是朋友才会死的更惨吧！”
他连忙转移话题，从设备箱中抽出记录表，让顾少凛躺到床上：“你上个月测出来的数据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比三个月前的数据还要正常，但这显然更不正常。”
一提到正事，万丈就变得正经。
他手上快速写着，嘴里也念叨：“你的病都十几年了，怎么想也不可能突然变好，这个时候恢复正常才是怪事，说不准是你体内那该死的东西又要发作了！”
顾少凛问：“威廉怎么说的？”
万丈手上动作顿住，嘴里的话也停滞一瞬：“还能怎么说？你这个病简直要逼疯他，虽然那老头子本来就疯疯癫癫，但现在更古怪了，威廉为了破解组成整个人都疯魔了，看得我心里瘆得慌。”
威廉是z国有名的免疫学家和微生物家，他行为古怪出格，甚至是疯癫，但他不仅研究出血型的检验方法，还发现了主要血型系统，并且发现了极其罕见的yw型血统和ch因子，出过许多数不胜数的论文，一期比一期精彩。
他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去世后几十年后，他在九十三高龄收下小徒弟万丈。
万丈的疯不必威廉少。
“这是我新研制出的药丸，一颗比得上四颗，效果比你现在加起来吃的药还要强两倍。”他倒出白药瓶里的紫色药丸，眼神炙热：“我研究这个药近半年的时间，但是病人只有你一个，效果怎么样我不敢保证，也不能保证后遗症是什么，你敢吃吗？”
之前研究出的药丸就是丛雅偷偷看过的，那一把颜色奇异的药丸，现在被万丈研制成一颗。
顾少凛眉眼不动，拿过药丸吞下。
万丈快速熟练的用束缚带捆住他，仪器全开，安心等待。
很快，药的效果发作。
顾少凛双拳骤然攥紧，额头青筋爆起，眉头紧缩，喉咙里发出含着血沫的压抑嘶声，显然是痛到极致。
万丈面不改色，一一记录。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小时，顾少凛也渐渐平静下来，再半个小时看他没有发作，万丈这才解开束缚带，只见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手腕全都破皮渗血。
“发作的样子比之前强烈。”
他看着顾少凛道，“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做记录，以此研制出最合适的药效，你撑得住吗？”
顾少凛看着手腕的伤口，不动声色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沫：“可以。”
万丈转头去对比药效记录，头也不抬道，“你可以走了，记住，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吃粥，任何刺激性食物都不能碰。”
顾少凛换上之前的常服，走出诊疗室，看见一个小巧的身影蜷缩在拐角处。
他脚步一顿。
显然，那道身影也发现顾少凛的存在了，她像只小兔精，猛地扑到他怀里，眼眶通红的盯着他。
顾少凛拍拍她的肩膀，“我没事，走吧。”
丛雅乖巧的搀着顾少凛的手臂，轻轻耸鼻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医疗室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