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管家把手机收起来，站在一侧，目不斜视的盯着墙壁，一副“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的表情。
施姨看了眼佣人们，“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啊！”
佣人们面面相觑，继续低头做事。
一个鼻尖有痣的女人也跟着低头，眼前是一双白皙娇嫩的手，哪怕不保养也看着就很娇贵，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手。
她眼中闪着嫉妒的光，将粉色的亮膏抹在她的手背上，大坨大坨的晕开，做的一点也不细致。
她身侧齐刘海的女人先抬头看了眼闭目的丛雅，见她没注意，碰了碰她，示意她认真一点。
韩倩倩心里翻了个白眼，多管闲事。
她一只手握着丛雅的手，另一只手又用工具将亮膏随心所欲的涂抹，做的很敷衍。
她可是在餐厅里听到了，这个夫人就是一个哑巴，说不了话有什么用？能当得起顾夫人的这个位置？
韩倩倩一边漫不经心的涂抹，一边在心里开小差。
她曾经也是世家的人，虽说是分支可过的也比普通人过得潇洒，可是后来分支倒台。她没办法只能卖长身，谁知道最后迷迷糊糊的进了顾家老宅里当佣人。
她曾在老宅见过顾少一次。
那个男人——不仅样貌堂堂，行为举止透着骨子里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优雅，还在她领路之后看了她一眼。
这不就说明，她被顾少看上了？
韩倩倩心里无比得意，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她的情敌，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等着瞧吧，什么顾夫人，顾少一定会是她韩倩倩的男人！
丛雅仰躺着，她的脸上敷了面膜，只是半眯着眼看了眼自己右手侧的人，她的手被刮疼了。
算了，可能业务不熟练吧。
丛雅又继续闭上眼，安静的享受着别人的挑剔带给她的好处——一场免费的豪华全身spa。
施姨看了眼年龄不小的钟管家：“钟管家，你在这里不合适。”
钟管家笑道：“我就看着墙，不会乱看的。”
“不可以！”
施姨板着脸：“女孩子化妆不可以随便看！你给我出去！老夫人说过，我有权决定夫人的一切行为。”
丛雅听着，慢悠悠的睁开眼。
不远处是两个争执的人影，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顾少凛会护着她。
果不其然，钟管家紧随其后道：“大少刚刚说过了，夫人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说——老夫人的话只在老宅做数。”
施姨脸色猛地一变：“放肆！你竟然敢这么编排老夫人！你想被解雇辞职吗？”
钟管家不卑不亢：“我的雇主是顾少，并不包含顾老夫人。”
看了眼还在闭目的丛雅，他无视施姨难看的脸色，退后一步，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不能待在衣帽间，还请施管家和我一起出去。夫人年龄还小，听不了难听的话，况且顾少那边我也不太好交代。”
施姨冷笑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离开前，还不忘叮嘱佣人们，她的目光多看了眼韩韩倩倩：“好好服侍夫人，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衣帽间的门被钟管家关上。
钟管家尽职尽责的站在房门一侧等着。
施姨原本要离开，但看他这副样子也不急着走了。
她比钟管家年轻十几岁，资历也比钟管家差，但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钟管家仍然是这座别墅区的管家，而她已经成了老夫人的御用管家。
二十年了。
这个人仍旧这么固执的守着这片地方。
施姨笑着问他，话里带着讽刺：“钟管家，你做这位顾夫人的狗还真是尽心尽责啊，怎么我从没见你这么维护过老夫人呢？”
她话里潜藏的含义是，对一个外人尽心尽责，却对自己真正的主人这么奸诈滑头。
钟管家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她话里的意思：“我只是听从顾少的意思，一心服侍夫人。”
“那老夫人呢？她不仅是顾氏家族三大股东之一，更是顾少的母亲！”施姨咄咄逼问：“顾夫人的位置随时可以换人，但是顾老夫人的位置只能有一个人，合情合理，你都应该重新斟酌一下吧？”
空气也沉默了。
钟管家笑出了声，施姨不解。
她瞪眼看着这个老男人悄然凑到她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态度谦卑的老男人就小声地说出让人火冒三丈的话。
她听见——
“尊称一句‘老夫人’已经给足了仙逝老爷子的面子，说是老夫人，就真是老夫人了吗？”
“一个赝品，也敢冒充真迹？”
“你混账！”施姨猛地一掌扇过去，正巧抡到钟管家的脸上，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他的脸上留下一个红肿的手指痕。
钟管家往后退了几步，到底是年纪大了，一时天旋地转，猛地栽在地上。
施姨猛地后退几步，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脸色涨红，眼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愤怒以及惊恐，她脸色难看的瞪着眼前这个老男人，弯腰逼近他，声音几近嘶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个疯老头！”
钟管家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他眼前发黑晕眩，好一会才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老年斑，他低低咳了两声：“几十年了，没有人还记得那些事情，你也忘了。”
钟管家缓缓抬头，那双眼尾皱纹纵横的眼，眼珠泛黄，饱经沧桑的目光里透着施姨永远都猜不透的痛苦和悲愤。
“记忆是碎掉的郁金香玻璃。”
“郁金香寻找玻璃，玻璃寻找郁金香。”
衣帽间里的丛雅耳朵微微动了动，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佣人们也适时停下动作。
她推拒开周围要扶她的佣人，打开门竟然看见钟管家倒在地上，她连忙撑着钟管家把人扶起来，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丛雅脸色都变了。
少女脸上还敷着色彩绚丽的面膜，手上还有着乱七八糟的亮膏，可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场，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施姨似乎在那双眼中看到一抹锐色。
她身体轻微一抖，下意识再看，眼前的少女只是神情悲愤，眼眶泛红的看着她们，如同看着一群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