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话时一如既往的平缓。
顾少凛当然察觉到了丛雅称呼的变换，他本不想再逼迫她，但是见丛雅那双干净眸子眼底的抗拒之色，他冷声继续问她。
“小雅在怕什么？“
丛雅闻言心脏仿佛一突，她无声缓缓睁大了眼睛，一滴凝而未落的眼泪在她眼眶中浮现。
顾少凛见状，不动声色的握紧她的手，“别怕，总归我在这里。”
见男人用深褐色的眼睛宽和的看着她，并且出言安抚自己，一时间，丛雅心里涌起无限的委屈。
她心里实在委屈又无力。
丛雅不知道该怎么向顾少凛诉说。
这些年面临的种种逼迫，亦或是这些年提心吊胆的生活，还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伪装，她都为自己感到痛苦和无力。
正是因为她没用才会面对这些困境。
假若她拥有足以扭转一切的实力，假若她早早看清现实，假若她狠下心肠，又怎么会落在现在的地步？
是她懦弱，无能，才导致了今天的场景。
秦洛舟——这个本该在四年前被深海带走的人，他本该死去给那些人赔偿一条命，可他不仅没有死，今时今日又再度出现了。
甚至他再度给自己带来了伤害。
她从不介意自己这一条命，可是她在意她身边的人，如果再度有人因为她而受伤而死去.……
丛雅略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查找真相而故意接近顾少凛是否做对了，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顾少凛因为她才会被秦洛舟记恨，那个男人就是一个疯子，被他盯上就是一场随时会降临的灾难，如同头顶上悬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秦洛舟像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没有时间限制，全凭他自己心情。
想起一场场悲剧发生的背后，其中都有秦洛舟的身影，丛雅的心仿佛滚落在火海中翻滚煎熬，一颗心逐渐衰竭而痛苦。
秦洛舟喜欢她的血，记恨的无非是她逃出他的计划。
可顾少凛是无辜的，他是因为她才被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记恨的，本来就是自己别有用心的接近，现在又.……
丛雅抬眼看向男人冷峻端正的眉眼，此刻他薄唇失去血色，她骤然想起顾少凛还是病体，只是他表现得太要强且太正常，她甚至忘记了顾少凛需要吃药才能维持身体正常运作。
丛雅的心中泛起歉疚，她低声道：“我对不起顾先生。”
顾少凛原先见丛雅蹙眉不语，只等她自己想清楚怎么和他解释，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丛雅的一句道歉。
他抬手温和而强硬的意图握住丛雅的手，见她要躲，温声道：“我手臂有些疼。”丛雅闻言不再动作，他顺利握住那只手。
手掌下的那只手温度不在，实在冰凉。
身旁的人垂着脑袋，眼尾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因为哭泣而让她面泛红晕，更加添上几分艳丽。
顾少凛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
丛雅强逼自己冷静，可她的声音仍然有些哽咽，“顾先生待我很好，我却给顾先生带来麻烦.……”说到这里，丛雅眼眶里的眼泪缓缓淌下。
不仅因为顾少凛，更因为死在火灾里的那些故人。
她想到了庄晋，想到了希姐姐，想到了李峋，想到了恨她厌恶她的李随意，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始终不能忘怀的无助感。
她脑袋里拉紧的那根弦濒临崩溃，从秦洛舟没有死亡开始，愈来愈紧。
丛雅的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红的厉害。八壹中文網
她喃喃出声，借着顾少凛的理由，肆意将眼泪落下，“如果当初我狠下心肠杀.了秦洛舟，顾先生就不会受伤，如果秦洛舟死了，就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是我没用.……”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如果我再有用一点.……”
说到最后，丛雅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顾少凛缓声道：“小雅不用很厉害，我会帮你。”
丛雅闻言一怔，她愣愣望着顾少凛平静的眉眼，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轻而慢的眨了下眼睛。
车窗外灯红柳绿的光影闪闪烁烁落在他们的身上。
静谧的冷调蓝色灯光落在顾少凛的脸庞上，一时让他变得悠远而不易接近，但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平和的望着她。
丛雅的紫色礼裙逐渐变成绚烂的彩色，透着玻璃的美感，脆弱而易碎，她的神情也如同玻璃一般，让人见之生怜。
丛雅快速的逼迫自己整理好情绪，不过一会儿，她的脸上又有了甜蜜的笑意，仿佛方才的痛苦只是眨眼间的。
这些年里处理这种事情她太熟悉了。
哪怕重新带有笑意，丛雅的眼睛也因为方才肆意的哭泣而微微红着，她询问顾少凛：“顾先生愿意做我的后盾，有什么条件？”
顾少凛见丛雅情绪变化如此之快，几不可见的皱起眉头，他无声的握紧丛雅的手掌，深褐色的眼眸微眯，思索着今晚秦洛舟出现后发生的事情。
最终，他将画面停留在自己手臂滴血的场景。
只是普通受伤而已，丛雅当时脸色却很难看，她不仅表现出了极大的恐惧，还不经意间外露了极强的恨意和杀意。
没错，丛雅持木仓时想.杀.秦洛舟。
他见丛雅情绪不稳定，强制性的夺走了她手中的木仓，她当时下意识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甚至试图握紧木仓柄，她的表现完全是出于身体机能反应。
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秦洛舟会称呼丛雅为angel天使？又为什么说他给丛雅打上了标记？
顾少凛慢条斯理的眯起眸子。
十三年前，丛雅所在的孤儿院还在，那么，秦洛舟会和孤儿院有关系吗？
顾少凛垂眸望着丛雅仿佛魇住一般，他眸光幽邃，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深意，最终他缓缓开口，“我会派人前去秦家交涉，你不用担心。”
丛雅垂眸，声音里泛起冷意，“秦洛舟的事情，秦家没有人会管，顾先生不必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