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雅和顾少凛两人站在里侧休息室特有的洗浴池边。
柜台是极其简约风格的镜面，下面一个凹槽，是可以朝两侧打开的，里面放着洗手液。
丛雅安静的搓泡泡，不经意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唇角不由得抿起轻轻笑了，眼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
顾少凛对上镜子里那双柔软的眼，“笑什么？”
男人语调没什么起伏，在别人看来是极其冷淡甚至冷硬的话语，但丛雅偏偏觉得温和。
她弯起眼眸，笑道，“顾先生好高啊。”
顾少凛闻言挑了挑眉，似是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净身高是一米八八。”
丛雅冲洗手上的泡沫，“真的好高。”
顾少凛慢条斯理的揉搓泡沫，见丛雅让位才缓步上前，听见这句话，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我身体虚。”
丛雅：“.……”
你在说什么东西？
身体虚？
她蹙眉看向一本正经的端正男人，眼里满是迷惑不解，张了张口，一时间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丛雅最后是被顾少凛拉着手带到位置坐下的。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彩椒牛肉，麻婆豆腐，西兰花菌菇烩虾仁，黑椒芦笋炒口蘑，一份丛雅看不出是什么材料的清淡汤。
汤的边上还摆着两小碟的饭后点心，以及一小盘的水果。
顾少凛将筷子递给丛雅，丛雅下意识双手接过去，直到碗里被放了一块牛肉，她恍恍惚惚咽下去才反应过来。
“顾先生你.……身体虚？”
她声音本来就软，因为现在恍恍惚惚的语气，倒显得飘渺几分了。
顾少凛对上她疑惑乃至质疑的视线，很平静的应了声。
“你那么、那么.……”丛雅声音有些梗，她脸皮没厚到说出晚上的时候，只能委婉的询问，“你怎么可能会身体虚呢？“
顾少凛安静的夹起虾仁放到丛雅碗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生病导致体虚，和力不从心的虚，并不一样。”
丛雅一噎，这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顾少凛这么一说，丛雅突然想起来外界传闻顾少凛体弱多病的谣言，她本来并不相信，直到一个多月前她亲眼看见顾少凛发病吃药，可除此之外也和常人无异。
所以，外界传闻顾少凛活不到三十岁，究竟是真是假？
丛雅看向顾少凛，只得到男人一如既往平静的神情，以及温和的眼神。
美味可口的饭菜突然有点吃不下了。
她把目光落在红艳艳的麻婆豆腐上，不去看顾少凛的表情，“外界关于顾先生的是谣言吗？”
一边说，丛雅一边夹起一块颤颤巍巍的豆腐，但不知道为什么，豆腐要么滑落要么从筷子上掉下去，她安静的和这块豆腐作对，眼神越来越认真。
还是顾少凛看不过去，他轻轻叹一声，用勺子舀了一勺浇到丛雅的白米饭上，“你在难过什么？”
丛雅闻言一怔，她低头看着麻婆豆腐的汤汁渗到白糯米饭的颗粒中去，讷讷道，“我没有难过。”
她并不难过。
她只是突然觉得茫然若失。
如果顾少凛真的活不过三十岁，那她……丛雅茫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感到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空泛感。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看着有点可怜。
像一只懵懂无知的小兔子，红眼睛并不可怕，反而可怜兮兮的让人想要欺负。
顾少凛勾唇，冷峻的面上再度露出风流雅致的笑，这一刻的他连眉眼都是柔和的，说是冷硬的冰雪消融也不为过。
丛雅一直低着脑袋，她错过了这个笑容。
“别难过。”顾少凛很平静，声音也舒缓，“我还可以陪你三年。如果三年之后我死了，按照婚前协议，我的一半财产都是你的，足够你后半生活的无忧无虑。”
“呸呸呸。”
丛雅扭头朝着身侧像模像样的发出声音，做完，她抓住顾少凛的手掌去摸桌角，眼神很认真，“不许说晦气的话，快点摸木头。”
顾少凛似是无可奈何，“饭菜凉了。”
丛雅听着这话，眼尾泛着一点红，“凉就凉了，你也快凉了。”
顾少凛缓声道，“别着急。”
“我不着急！”丛雅微微弯起眼睛，“我只是在想，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是个大富婆了。”
似乎是笑了下，她继续道，“三年后我才二十六岁，正年轻，又有顾先生那么多遗产，后半生我每年换一个人，不，每个月也行，或者每个星期每天，毕竟我长的好看，钱也多——所以顾先生要做好准备呀。”
丛雅的声音一贯温温柔柔的，可现在听来却透着一股凉意。
顾少凛微微眯起眼，眉眼间拢上一层薄薄的冷戾，深褐色的眼眸底透着森然寒意，声音仍然不急不缓，“看来小雅已经做好准备了。”
丛雅垂首嚼着虾仁，“是顾先生要做好准备。”
顾少凛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平静的看向丛雅，“你在和我赌气？”
男人的反问很像叙述。
丛雅先吃了两大口米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她的眼睛看着顾少凛，嘴巴嚼的有点费劲似的，又像是嚼仇人一样，很用力。
“我没有赌气。”
“我在等继承亿万遗产保养小狼狗。”
顾少凛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足矣一巴掌盖住丛雅的脸，现在只是箍住她的下巴，温和而强势的迫使她看着自己。
嘴巴被迫嘟起来，丛雅毫不示弱的对上，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把米饭吞下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嘴角黏着一颗米粒。
顾少凛仔细看了下，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亲了下去。
离开后，顾少凛道，“还像个孩子一样。”
丛雅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捻起那粒米吃了下去，对上那双幽晦难懂的深褐色眼睛，她抖了两下，蹙着眉，“你应该庆幸你长的好看，不然就太油腻了。”
顾少凛递手帕的动作一顿，“所以你当着我的面要包养小狼狗？”
丛雅也吃不下去了，接过手帕，弯起眼眸笑了笑，“年轻，精力好。”
顾少凛似笑非笑的看她，“今天晚上你可以试一试大叔的精力。”
丛雅一怔，反应过来后耳朵尖都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少凛会顺着她不着边际的话说下去，一时间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