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男人这么快就来了。
丛雅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盘发，带响了泠泠脆声，她故意勾起嗓音，“让他进来吧。”
门外的保安脑门上满是冷汗，被眼前戴着绅士帽的男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以往见过的人气场可没这么让人害怕。
他控制不住的冒出冷汗想放人进去，可是一想到负责人的嘱托，又紧跟着想起负责人的手段，硬生生的打个冷颤忍住了。
“可是.……”保安抖着声音，“小姐，负责人说……”
丛雅已经摆好姿势半坐在桌角，见男人被拦在门外，不由蹙起眉，“我说，让他进来。”
保安已经抵不住压力了，想着反正是里面的小姐自己说的，和他没关系，“是、是。”
门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握着龙头手杖缓步走来，黑铁似的面具遮去他大半张面孔，因此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双深褐色的幽晦双眸。
防弓单门被缓缓关上的同时，甜媚的嗓音徐徐响起。
“不知道这位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丛雅用手掌撑起半个身体，故意凸显出自己身材的弧线，眼底含着些许调侃。
她很好奇顾少凛是否确认是她。
没错，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顾少凛，他出门前的绅士帽是她带上去的，龙头手杖也被她握在手里看过，但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他的眼睛。
“见小姐面生，特意来打个招呼。”冷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在此刻倒显得别有韵味。
丛雅闻言也不故意凸显身材了，“先生是见到所有面生的漂亮姑娘都会特意去打招呼吗？”
男人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几不可见的勾起嘴角，“能让在下特意打招呼的姑娘，目前只有一位。”
丛雅似乎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男人答道：“眼前人。”
“先生好会讲话，”丛雅穿的是长裙，因此她坐到桌上，晃来晃去的鞋尖堪堪触到地面，“听得我都要心动了。”
男人似笑非笑道：“荣幸之至？”
丛雅又问，“先生知道这里所有人？”
男人并未回答，自顾自的拉过一个长凳，他以近乎圈.禁的方式坐在丛雅面前，长腿包围住丛雅晃来晃去的小腿，占有欲十足。
丛雅弯起了眼睛，看来顾少凛知道是她了，“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先生可以帮我讲讲这里的规矩吗？”
顾少凛也不知道信了没信。
正是这个时候，门再度被打开，一个穿着连帽衫的青年走进来，他留着寸头，连帽衫上能看见清晰的血迹，粘稠的还在滴血。
青年戴着一个完全罩着脸的空白面具，只露出眼睛的位置，他走到距离顾少凛十步外，“大少，事情已经办妥了。”
“你来的正好。”顾少凛慢条斯理道，“陆九，和这位漂亮小姐说一下这里的规矩。”
“是。”
陆九应下后，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看向丛雅，他的声音闷闷的从面具下传出来，“第一条，任何人不得随意忤逆大少的意志，无论违者是何人，皆可当场解决；第二条，同第一条一样；第三条，同第二条一样。”
丛雅是第一次见这样形容的顾少凛。
她问道：“你是大少吗？”
“放肆！”陆九声音无波无澜，“不得言语无敬！”
顾少凛这时倒显得道貌岸然了，“对待漂亮的小姐，不能动用武力，这实非君子所为。”
龙头手杖被他任意把玩，大拇指上的戒指泛着晦涩的光泽，顾少凛平静开口，“漂亮的人自然有漂亮的用处，小姐以为做一个安分老实或者表里如一的金丝雀如何？只要听话，珠宝华服，金银首饰，都会送到手中。”
他的话似乎意味深长。
丛雅似乎没听懂，因为她勾起了唇角，又似乎听懂了，因为她的眼底是毫无温度的笑意，“金丝雀即是牢中雀，供人把玩观赏，毫无自由可言。”
顾少凛平静的望着她，“在下的掌心所及之处皆为自由。”
男人话语很平静，仿佛是一个什么郑重其事的承诺，又或者是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即便是将整个江陵亦或是m国闹个天翻地覆都无妨，在下完全可以兜住这只闹腾的兔子。”
丛雅抬脚，落在男人笔挺的西装裤上，力度很轻，“金丝雀甘愿又如何？”
她歪了歪脑袋，无视了一旁想要动手却被顾少凛阻止的陆九，也仿佛看不见顾少凛眼里的晦涩，只是自顾自低语开口，“而兔子再闹腾也只是一只无能的兔子，但凡外界出现一点刺激和动荡，它就会追着动荡而去。”
顾少凛仿佛察觉出什么，“小姐似乎委屈了。”
“身后无人可依，”丛雅想要收回却被男人不容分说的禁锢住脚踝，动了几次发现挣不开索性不动了，“可不就是委屈难过？”
她似乎在调笑，又似乎说了真心话。
顾少凛大拇指缓缓摩挲着她脚踝上那处细腻冰凉的皮肤，望着她一如既往干净的双眼，字句咬的很清楚，“无人可依？”
丛雅闻言笑出了声。
她用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被握住的脚踝不动，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几乎触手可及的冷峻面庞，以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勾起红唇，眼里似乎藏有狭促，“是我的错，原来是我忘了告诉先生，我是一个寡妇。”
顾少凛一怔，眉头不禁皱起，寡妇？
男人深褐色的一双眼眸变得愈发幽邃晦涩，仿佛一望无际的深海面临最终的暴风雨，乌云蔽日，风平浪静，然而任何人都能察觉出危险的因素。
丛雅却恍若未察，仍喃喃低语，“我的丈夫身体不好，平日里看着无妨，可终究时日无多，他又是个工作狂，整天忙来忙去的。”
她仿佛诉说着情话，又说着诅咒，当事人就在面前，话里的意思就显得如此荒诞。
丛雅又笑起来，“现在也好，他死了，我就能拿着亡夫的全部遗产潇洒。”
顾少凛眉头微跳，不禁想起丛雅说过要拿着他的钱找小奶狗的话，果不其然。
丛雅抽回自己的小腿，“大笔的遗产足够我找好几个称心如意的小男人，逢年过节的也能带着他们几个小男人去老前辈的坟前见见面。”
男人嗓音更沉，“称心如意的小男人？老前辈？”
丛雅仿佛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近乎矫揉造作的捂着嘴巴，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是我失言了，先生莫怪。”
连空气都沉默了。
哪怕是无波无澜的榆木陆九也感觉不自在，他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几步。
当然的，屋里另外两个人也没人关注他。
半晌，似乎有一声若有似无的咬牙冷笑，“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