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雅抬起右手，握住紧扣自己左肩的那只手，她用力想拉走却挣脱不开，肩膀微微用力往侧边躲开只传来更疼的触感。
她蹙眉，“放开！”
李轶非但不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几分，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告诉我，你是害死我哥的凶手，是不是？”
她的声音带有浓烈的情绪，复杂的辨认不出。
丛雅被她的大力捏的咬牙冷笑，面色微白，却仍然直面对上，“害死你哥的凶手不是我。”
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而澄澈。
李轶被这双眼睛看的微怔，手上动作不由得轻轻一松。
丛雅借着她失神的刹那瞬间，手下用力猛攥李轶的手腕往旁边一扯，整个人顺势往后倒退几步，她没有看自己发红发青的肩膀，只是冷冷看向李轶，“承认吧，李轶，你就是个懦夫，你根本不敢承认你心底里的想法。”
李轶脸色异常难看，她没有出声反驳。
她站在光影中却仿佛被黑暗吞噬，淹没，找不到出路，凌厉的眉眼也染上一层挥不去绕不开的阴翳，整个人都黯淡无光了。
“你真的不是凶手？”
李轶声音暗哑，一双凌厉的眼直直盯着她，仿佛要在丛雅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咬碎。
事到如今……
丛雅闭了闭眼睛，睁着一双酸涩的眼，她的下唇是被她用力咬出的红肿，“我这么多年没有解释，却也并非没有暗示你，你自己想一想。”
她继续道，“李轶，从前欠你们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
话音落下后，是无声的死寂。
丛雅还没有理清自己一头麻乱的杂绪，见李轶沉默无言，便也不出声，忍着肩膀传来的阵阵的钝痛往梅字包厢走。
她要走，身后的人却不愿意让她离开。
李轶盯着不远处那道红色身影，她不相信丛雅说的话。当初她在昏迷中醒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因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孤儿院大门不远处的丛雅。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醒来时浑身疼痛的感觉，尤其一双腿擦破了不少皮肉，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着，她耳鸣听不见声音，只能双手撑地爬起来，一步一步的往丛雅倒着到地方走过去。
她离大门越来越近，身上感受到的热意也越来越浓。
她忍疼喊醒当时昏过去的丛雅，那时她还不是现在的丛雅，是稚嫩又青涩的0917。……
如果不是哥哥救了丛雅，她怎么会距离大门那么近？
李轶咬牙，一步一步往前走，正如当年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近那个身影，然后，她伸出当年唤醒丛雅的双手，缓缓靠近那纤细白皙的脖颈。
丛雅似乎早有察觉，她直接弯腰前倾躲开那双朝她伸来的手，长长的红色裙摆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度，犹如一朵正在盛开的花，踩着细跟的脚直接一个铲踢，让李轶往后倒退好几步。
李轶后脚一用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她狠声道：“当初你离大门那么近，如果不是我哥救了你，还能因为什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拳夹杂着拳风袭来。
丛雅的抹胸长裙阻碍了她的动作，只能略显笨拙的躲开，她双手抵挡住李轶的拳头，偏头看向眼前的人，“李轶，你再仔细想想，当初真的是我距离大门最近吗！”
李轶双眼微眯，更显凌厉，她被抵挡的拳头猛地用力往前一击，正好冲击到丛雅的左侧肩膀，那里刚被紧攥过导致一片红肿。
“唔……”
丛雅一声闷哼。
李轶见状，趁她一时不察，直接用另一只蓄满力道的手对准丛雅的侧脸打了过去……
正在这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了李轶的手臂，硬生生的阻拦了她的动作，甚至因为力道太大，导致李轶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丛雅。
丛雅被身前的阴影完全挡住，却觉得看到了光明。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挺拔身影，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一如既往温和的看过来时，猝不及防的红了眼眶。
突然就安心了，好像看到了自己能够依靠的大家长。
她嗓音轻颤，似乎委屈极了，“顾先生……”
顾少凛丝毫没有理会被自己的大力掀倒在地的女人，男人看着自己眼前又委屈又可怜的人，无言轻叹一声，“过来，让我看看。”
丛雅长长的睫毛颤了又颤。
最终，她听话的走过去，被顾少凛的手掌捏住下巴，任由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细细打量。
顾少凛平静的看过眼前人嘴唇上的咬伤，左侧肩膀上的一片红肿青紫痕迹以及手臂上那几道显眼的抓痕，轻轻拍了拍丛雅的后脑勺，他把目光落在了倒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他并没有对女人出手的恶习，但也并不是不能出手。
顾少凛居高临下的态度仿佛已经说明了她的无关紧要以及死期，“李小姐故意对我夫人出手，合作到此为止，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在这件事上，顾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轶摔得头脑发晕，她一边扶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撑起身体，闻言，只是冷冷笑了，“这可不是我故意出手，她是个杀人凶手，我不过是报仇而已。”
她说的果决又武断。
丛雅闭了闭眼睛，觉得已经和眼前的人说不通了，她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件事情。
顾少凛似乎看出丛雅的疲惫，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伸出手臂，“抱一下。”看似询问实则温和而强硬。
丛雅被浸有熟悉气息的外衣包裹住疼痛又冰凉的身躯，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不自觉的眼泪突然滚落下来。
直到脸颊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才回过神，似乎觉得难堪，连忙伸手捂住自己半张脸，含糊的应声进入那个宽厚又温暖的怀里。
顾少凛单手扶住丛雅，让人稳稳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后，令一只手则牢牢握住丛雅的腰，温声道：“我带你去休息。”
丛雅双手圈住男人的脖子，先点了点头，后来突然让他停下。
丛雅对上李轶愤怒又满是恨意的双眼，觉得她已经扭曲了，“害死你哥的人不是我。李轶，你仔细想一想，你昏迷前究竟在哪里——是在孤儿院大门外，还是大门里面？”
“你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你故作不知？”
丛雅眉眼间满是疲惫，“你最好清醒一点，否则你哥，怕是连死都不会感到安宁。”
李轶双手紧攥住地面的红毯，声音嘶哑的吼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0917！是你害死了我哥是你害的！”
丛雅无视了李轶的嘶吼声，她往顾少凛怀里缩了缩，似乎这样就能躲起来，她声音很轻，“先生，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后脑勺似乎传来温柔的触感。
丛雅眼眸微微睁大，眼泪接二连三的掉到男人的侧脸和肩膀上，耳边是男人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别怕，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