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人沧桑的嗓音之中，两人皆是感受到了沉沉的历史车轮正在驶来，不可阻挡。
这股可怕的压力，让卡祖米欣感到窒息，喘不过气来。
“卡尔，即使在这样的未来前，你还是要拒绝吗？”
老人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帝姬看到卡祖米欣浑身一震，随即平缓下来，整个人就好像沉入了阴影中一般。
“请容我拒绝。”
大学生用坚决的语气说道。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卡尔。”
老人并没有勉强，只是静静叹了口气。
他走到象牙桌的后面，坐了下来，静静摸索着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不发一语。
他们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这番沉默比帝姬想象地要久，久到她都忍不住想要开口了。
“卡尔.……”
“老师……”
带着某种默契，老人和卡祖米欣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了一眼。
最终，老人主动开口道：“恐怕你们不得不离开了。”
仿佛是为了说明一般，房间兀然一震。
帝姬诧异地看向身后，想要找寻到震动的来源。
而卡祖米欣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不曾回头，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师。
“我送你们离开吧。”
某种异样的危险感在空气中蔓延，即使是隔着数重墙壁，帝姬都能感受到这一点。
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帝姬这才注意到，在那位老者的白袍下，穿着一件满是奇异符文的黑衣。
此刻，那件绣着金丝、缀着珠宝的衣装正在缓缓闪动，水波似的纹路在其中流淌。
帝姬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与她知道的任何一个术法都不同。
“没有灵力？不，那是灵力吗？”
似是而非的奇异力量之自老者手中升起，缓缓化为一个复杂的圆形法阵，笼罩了两人。
帝姬的眼前开始闪耀起白光，就好像他们面前的空间一点点炸开了一般。
“卡尔，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即使操纵着堪称复杂的仪式，老人依旧可以平淡地说道：“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帝姬眼前的白光闪耀到极点，即使她闭上眼睛，面前也是一片雪白。
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同的房间。
那种万籁俱寂，只有学者们刻意压制的脚步声的室内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自然奏起的交响曲。
一只白眉鸟站在窗外的纸条上，好奇地看着房间内的两人。
“卡尔？”
帝姬迫切想要一个解释。
一向阔谈的大学生，此刻显得有些沉重，他叹了口气，说道：“抱歉，伊凡，看来你的心愿并不能达成了。”
帝姬的心微沉，她越来越清楚，自己那个侥幸的想法，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的她，彻底失去了一切。
说起来有些可笑，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不肯放弃。
那颗聪慧到堪称通透的心灵，明明已经看到了事实，却始终不肯相信，宁愿编织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
“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救我呢？”
这样想着，她那疲惫不堪的身体，才能够被支撑起来。
两人走出房间，发现这里是一处图书馆，空荡荡的书架间，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人在看守。
甚至是连两人走出了图书馆，那位老人都没有抬起过眼皮。
他们从这座建筑中走出去，一直走到大街上。
灰黑的砖石路上，站着不少好事的家伙，一个个昂着头，看向远方。
卡祖米欣看到了远处的黑烟，对着身旁一位提菜篮的妇人问道：“大姐，这是发生了什么？”
棕色头发的女人抬起头，圆滚滚的脸蛋朝向了大学生：“好高的小伙子。”
她如此嘟哝道，尽管卡祖米欣并不算特别高，只是这女人太过于娇小了。
“哎呀！”她接着说道：“火宅啊！那边的街区下面，有着一座迷宫呢！”
“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有一些坏家伙，都钻在下面的。”
“你知道的，他们可不是体面的人，因此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来都不奇怪。”
“可怜呐！”
妇人露出鄙视但又怜悯的表情来：“那些可怜人，我看到神父，还有穿甲的骑士大人，大概是在给死者祈祷吧。”
卡祖米欣应和道：“真是可怕的灾难。”
两人随即分开，妇人临走前又看了卡祖米欣一眼，嘟哝道：“真高。”
帝姬走上前来，斯雷国人和她眼神一对，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之中的凝重。
“我们被跟踪了？”
“应该不会吧……”
卡祖米欣并不确认这一点，照理来说，他这样渺小的人物，并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才对。
他们找不到答案，只能缓慢地朝着住宅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马路上稀稀拉拉拖着几个人影。
帝姬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躁动感，那种焦虑让她喘不过气来。
曾几何时，她的眼目遍布天下，没有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更别说还有邵和这样的人物在，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已经让她忘记了，寻常人的视角应该是什么样的。
“或许，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稀里糊涂地活着吧。”
别问为什么他们察觉到了危险却不规避，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以帝姬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就连这么一段不长的路程都让她汗流浃背，头重脚轻感无时不在提醒她，她现在到底有多么脆弱。
她现在想着的，便是好好地休息一场。
她最大的祈求，也不过是一场热水澡而已。
然而，这几乎是奢望了。
当她和卡祖米欣步行回到居住的地方时，已经是深夜了。
看门人提着油灯，眯着眼睛打量着两人：“大学生！”
他咧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呵，贪玩的年轻人！”
“卡佩夫人还在询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打开了门，一边絮絮叨叨说道：“卡娜安去过你们的房间好几次，给你们带了晚餐……你猜她怎么说？”
“她说：那人又没在！”
说罢，佝偻的老人便笑起来，只有卡祖米欣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