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闹剧告一段落,皇帝准备起驾回宫。
临行前,皇上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宇文霄,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听说,吴仵作是霄儿找来的?”
宇文霄对上天子审视的目光毫不示弱,眉宇透着几分孤勇,“是。”
是他寻来的又如何?
“咳咳咳……”岂料宇文霄逞能不过片刻,就恨不能把肺给咳出来。
皇帝见状到底没再追究,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起驾,回宫!”随着宋公公一声唱呵,皇帝的銮驾乌泱泱地离开了。
刑部尚书李正直一想到那么多卷宗都要重写再送达天听,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大理寺卿梁岩揣着手,悠哉地迈着八字步走了。
法场的百姓一边往出走,一边闲不住那张八卦的嘴:
“哎呀,我今儿扔了楚世子好多臭鸡蛋呢,把家里那点子存货都扔光了!结果人家是清白的!”
“吴仵作验尸可厉害呀!”
“多亏她证明了楚世子的清白。”
“珠儿的案子是水落石出了,那杀了十几个女子的连环案真凶,又是谁呢?”
……
吴悦趁乱猫着腰溜出法场,她四下瞧了瞧,小声嘟哝道:“真饿呀……”
去吃元宵吧!
小姑娘将沉甸甸的包袱往肩上托了托,随着涌动的人潮离开了法场。
确定楚天无罪,晋宁侯夫人哪里还等得,立时冲上法场抱住楚天,流下喜悦的泪水:“太好了,我儿、我儿无虞了。”
多亏了吴姑娘。
“哈哈哈……我都说我是被冤枉的了!”
楚天强忍着酸麻的双腿站起来,又踉跄着险些栽倒,他爆出了劫后余生的朗笑。
晋宁侯抬手扯住儿子好让他保持平衡:“你稳当些!”嘴上嫌弃着,晋宁侯也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打从出事儿起,楚天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就算被用刑都没改过供词。可他却在听到宇文霄和吴悦极力澄清他“无罪”的时候红了眼眶。
所有人都唾骂他、鄙夷他,连父母都在“铁证”面前怀疑过他。
只有宇文霄相信他是清白的。
哦不,现在,还多了个吴悦姑娘。
是她解读了珠儿尸身的遗言,才成功捉拿到范青这个真凶。
因为,死人不会说谎。
楚天遥遥望向场下的好友宇文霄。
二人碍于圣意不能明目张胆地相交。
但此刻,楚天还是没能忍住心中激动,狼狈的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
宇文霄悄然放松了脊背,清冷的眉眼不露丝毫情绪。
他抬了抬指头,梅英立刻识趣儿地推着他离开法场,深藏功与名。
“吴悦呢?”一边走,宇文霄一边低声问道。
梅英扫了一眼法场内外,用内力密语传音道:“不见了。”
“噗,怕是吃元宵去了。”宇文霄没好气地嗤笑一声。
刚才在法场他就发现,吴悦偷偷揉了好几回肚子,分明是饿了。
“待会儿去把军令状撕了。”宇文霄眼底涌过淡淡的暗芒。
这光顾着吃的丫头!
梅英:“……”
他是哑巴,他有人设。
想找吴悦的,不止宇文世子一人。
“咦,吴姑娘呢?”
楚天死里逃生,想感谢吴悦的时候,发现她早没影儿了。
不仅救命恩人吴悦没了踪迹,宇文霄都溜了。
“深藏功与名哪!”晋宁侯感慨一声。
“先回家收拾收拾吧?”晋宁侯夫人大悲大喜过后总算注意到了儿子的狼狈样子,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酸臭味。
她嫌弃地摆了摆手:“你这般见救命恩人实在有失礼数。吴姑娘就在京城当差,以后总有机会致谢的。”
“娘说得对。”楚天从善如流,决定先回家。
宇文霄找到吴悦的时候,小姑娘正在埋头嗦团子,小嘴儿一嘬一个、直接吞下,吃得好不香甜。
他额头的青筋崩了崩,示意梅英推自己过去。
“待会儿随本世子去办户籍。”
舒朗清越的嗓音响起,吴悦从大海碗里抬起头,风清吴月的俊秀公子已经到了桌边。
他坐在轮椅之中、通身贵气逼人,眉间朱砂清冽不惊、孤高冷绝,同小小的街边食铺显得格外违和。
“吃吗?”吴悦眨眨眼,问道。
“……吃。”
“洪婆婆,再来一碗!”
吴悦一边说,一边默默地将大海碗往怀里带了带,生怕宇文霄抢似得。
“嘁,本世子稀罕你碗里的元宵?”宇文霄没好气地哼道。
他是那没出息的人么?!
片刻后。
“户籍还要不要了?”
“要!”
宇文世子遥遥伸出手,傲气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吴悦把碗拿过来。
吴悦看了看宇文霄傲娇的俊颜,又看了看怀里大半碗元宵,咬着牙闭着眼、依依不舍地把大海碗推了过去。
唉,都是为了京城户籍。
“吸溜,吸溜……”
吴悦眼巴巴地望着吃相优雅的宇文世子嗦她剩下的元宵。
刚刚还说不稀罕她碗里的呢!
宇文世子吃得又优雅又快,不到片刻碗就见了底。
梅英在后面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眼睁睁地瞧着自家主子爷把大半碗元宵干没了。
您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好吃吗?”吴悦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宇文霄,像一只等待夸奖的毛绒绒小动物。
宇文霄掏出帕子优雅地擦拭嘴角,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太甜。”
“……”
吴悦望着干干净净的碗底,小眼神越发幽怨。
太甜你还全都吃了,一个都没给我留!
“咳咳,”似是看懂了吴悦的腹诽,宇文霄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耳根悄然红了。
“这便是珠儿临终前来的洪记小铺,是么?”
“嗯……”
顶着半饱的肚子,吴悦眼睁睁地看着第二碗元宵统统进了宇文霄的护卫、梅英的肚子里。
她心底暗暗发誓,以后都不跟这对儿主仆出来吃东西了!
不吃元宵是假,宇文霄说要帮吴悦办户籍是真的。
饭后,三人就一道往户部的方向去了。
路上,推着轮椅的梅英一直打饱嗝。
不知主子和吴姑娘怎么想的,反正他吃完那一大海碗元宵的感受就一个:齁。
齁甜。
“医术里当真没有让人说真话的穴位?”
前往户部的路上,宇文霄问起范青被扎针的事。
“没有。”
“那范青怎么说实话的?”
宇文霄沉声道:“他能模仿那惯犯的杀人手法,必是做了周密准备的,不可能被你诈两句就全吐露了。”八壹中文網
“有盅啊。”吴悦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真话盅。”
她伸出手,掌心蓦然多出一只肥嘟嘟的黑虫,乖巧地鼓了鼓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