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哥儿,进来干活。”
吴悦走进验尸房,掏出手套戴上,并将自己惯用的工具都一一排列放在床边:“一会儿我的细节,辛苦小哥全都记下来。”
“得嘞!您放心吴仵作,我旁的本事没有,就是那一手速记得了我家老爷子的真传……”
江小瑕一边话痨,一边跟着吴悦站到尸首旁边。
羞红了小脸的薛丰儿也跟着进去了。
到了李正直的时候,刘门像个门神似得挡在门口。
李正直往左,刘门也往左;李正直往右,刘门也往右。
“作甚?”李正直瞪圆了眼怒道。
“吴姑娘没让你进去。”刘门也学着李正直瞪眼。
啥尚书不尚书的,到了他刘门这都不好使。
“你可知我是谁?胆敢拦我?”
“管你是谁,宇文世子说了,这么干就对了!无人例外!”刘门挺直了脖颈反驳道。
李正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宇文霄。
青衣贵公子面容沉静,狡黠的眸光在眼底闪烁。
“李大人莫要看我,我也进不去。”宇文霄故作姿态地摊了摊手。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老夫!”李正直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埋怨,拂袖走了。
“玻璃心。”刘门扁扁嘴。
哪里就欺负人了。
皇上来了也不例外。
“……左侧颅骨有一下击打伤,亦是致命伤。”
验尸房内,吴悦扒开尸首的腐肉,认真地观察尸首的头骨之后沉声说道。
方才还话痨八卦的江小瑕不错眼地盯着手里的记录本迅速挥毫,记录下吴悦说的每一个字。
“尸首生前被人强女干,凶犯是左撇子,”吴悦抬起头来,眸子里有些茫然:“还是左撇子。”
“薛姑娘,换人。”
薛丰儿看着窈窕秀气的,实则天生神力,她手脚灵活地将沉重的尸首一裹一翻抱进怀里,挪到旁边空着的案床上,再搬一具尸首过来验。一套动作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完成了。
吴悦不必来回摘取手套,江小瑕帮忙记录、薛丰儿帮忙挪尸,极大地提高了她的验尸效率。
第三具尸首是三个月前死去的女子,虽然尸身已经腐烂,但还可见其血肉,吴悦尽可能地在尸身上寻找线索。
第四具尸首、第五具、第六具……
吴悦每验完一具不曾完全腐烂的尸首,都会将尸体认真缝合,保证尸首的完整。若验得是白骨,她便将那些拼错的骨头放到原本的位置上。
随着日落西山,蜡烛和煤油灯都燃烧殆尽,薛丰儿换了两批蜡烛。
八具尸首,全部验完了。
将手套摘下,吴悦秀眉紧蹙。
薛丰儿小声问道:“姑娘需要做什么?”
“洗手。”
素白莹玉一般的小手闷在皮套子里已经皱了皮。
薛丰儿转身就去为她打水。
吴悦双手泡进了水盆里,又用自己的皂角子细细打洗了好几遍,还劳烦薛丰儿换了两次水、清洗了透明皮子手套,这才觉得舒服了。
“开门。”
新鲜的空气蓦然涌进来,大家贪婪地猛吸了一大口。
“啊,舒服多了,舒服多了……”江小瑕一个劲儿地扇呼手,动作突然一顿。
吴悦倚靠在门框上涂护手膏,被一双如墨的眸子给锁定了。
宇文霄一直等在这里,没走。
吴悦在里面验了多久,宇文霄就在这里坐了多久。
旁人是不知道的,可吴悦知道啊。
世子有一双好腿,高来高去灵活着呢。
“世子有事?”怎么还不回去歇息。
清冷淡漠的贵公子没好气地瞟她一眼,通身的贵气都被夕阳染上几分傲娇的粉红。
“结果如何了?”
“是连环凶手。”
吴悦笃定地道:“杀害这八个姑娘的和杀害洪婆婆的,系同一人。”
宇文霄张张嘴,正准备让吴悦仔细说说,他锐眸突然一闪而过一道寒光,便抬手止住了吴悦后面的话。
吴悦:“……”
不是你想听详细的,我才准备说的么?
他四下看了一眼,神色淡淡地道:“你先回去用膳,我们随后再说。”
随后是怎么个随法?
吴悦没来得及问,肚子先叫了。
“唔……”是该去用膳了。
想到洪婆婆的元宵,吴悦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起来。
“本世子请你用晚膳……咳咳,看在你辛苦验尸的份上,犒劳一下。”
宇文霄说完就后悔了。
不符合人设啊!
高冷病娇的世子爷怎么能随便请下属吃饭呢?
“多谢世子爷。”
吴悦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忙不迭点头。
正好还没开月奉,蹭了。
“太好了!晚上世子爷请大家在鸿月楼用膳啦!”
江小瑕这个小喇叭蓦然开口,这一嗓门下去之后立刻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就连之前喊着“欺负老夫”的李正直大人都从屋子里探出了别扭的老脸。“鸿月楼?老夫也去。”
宇文霄:“……”
江小瑕你哪个耳朵听见老子要请你们去鸿月楼用膳了?!
护卫梅英将自己干瘪的钱袋子在自家主子的跟前晃了晃,表示自己没钱。
求包养。
他也想吃。
宇文霄再次:“……”
罢了,虽然家徒四壁,为了能破案,忍了。
鸿月楼是京城有名的小酒楼,据说掌勺大厨是个外地人,食材用料考究。不少达官贵人都爱来这里吃小炒菜,风味颇佳。
宇文世子一马当先,被梅英推进了鸿月楼,又拖着轮椅上了二层,去了一个别致的小雅厢,正好能坐下六个人。
吴悦随身带着小包袱,当她将包袱“咣当”放在旁侧的时候,正好占了一个位置,阻隔了自己跟旁边的李大人。
二人之间隔着不大的小包袱,看上去泾渭分明。
反观另外一边,宇文世子的轮椅已经占了位置了,别人想挤进来?
没门。
“第一次来?”
憋屈做东的宇文霄看吴悦好奇地四处打量,方才的那股劲儿散了散,略显倨傲地轻扬下巴。
“待会多吃点。”
“不是。”
二人的话同时响起,吴悦弯了弯眉眼:“我有些银钱。”
这种小酒楼还是吃得起的。
不过她娘说了,出门在外要精打细算,不能露富。
宇文霄一脸不信。
鸿月楼虽不是京城最大最气派的酒楼,但绝对是菜肴最别致的。
别说是吴悦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就算是达官贵人想要来此用膳,也不是回回都能如愿。
若不是宇文霄同掌柜的有私交,掌柜的还欠了自己的人情。这个点儿……是绝对订不上位置的。
吴悦耸耸肩,也不反驳。
等小二上来,吴悦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宇文霄瞧她的神色便越发不对劲儿了。
听这熟悉的点菜口吻,好像……真的来过?
“怎么?”吴悦眨眨眼,“我点多了?”
东道主用这种“你好败家”的眼神看她是什么意思?
“本世子说话了吗?!”
宇文霄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斜睨其他人一眼:“想吃什么自己点。”
嘴上这么说,可宇文霄暗含冷意的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大家“差不多得了”。
宇文将军府确实也没多少家底儿,落魄得出名。
刑部员外郎李正直大人心下暗道:好啊,你就惦记着博佳人一笑,让我们这帮人跟着作陪?
不行。
“那下官就不客气了!”“李怼怼”扬起手又加了三个菜这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