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沛凝的兄长见着老夫人,被赵家压一头的难堪总算是略略回来了些,他因中毒之故,整张脸儿苍白得厉害,步履都有些虚浮,扑到老夫人跟前跪下嚎啕大哭起来:“姨母,姨母可要替我做主啊……”
老夫人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自白沛凝那一剂狠药下来,老夫人是彻底毁了根基,这三个月的调理下来,病气依旧还在。她看着外甥,有一瞬的心疼,旋即又冷下心肠。
她是如何对妹妹留下的一双儿女的?可白沛凝又是怎么对她的?白沛凝这个养在她身边的外甥女况且如此,眼前这个不常见的外甥,又哪里会真心待她?
更何况,她心里头无比清楚,白沛凝陷害赵小满的同时,未必没有想要打击她的意思。这些年白沛凝接济白家,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太过了,便会让人敲打敲打。恐就是这些敲打,让白沛凝起了别样的心思。
思及此,她一甩袖子,由著妈妈扶著去了上座,坐在赵小满身边。
屋里吵吵嚷嚷,大抵是白家不满赵家的断供,而赵家旁支不仅不满断供,更不满赵府对白家的供应比对他们的要多那么多。
赵松焦头烂额,最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让大家不吵了,便说:“明年起,南陵赵家的供应照往常一样,一年一百两。白家……一年三十两!”
白家听了这话,如遭雷劈,哪里肯依,只说什么白家女嫁入赵家做了主母,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不会不管白家的,如今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松冷眼看着他们:“我娶的是宗妇,而非娶一族之人!这么多年,赵家对你们白家,是仁至义尽,难不成,还要我们赵家供应你们一辈子?”
赵家嫡支旁支,便都嚷嚷着,若白家不依,非得把这些年的供养全都吐出来算数。
赵松打量着他们,继续说道:“如果不乐意,那也行,我这便准备笔墨,写一封休书,你们且将白沛凝带回去吧。”
如此威胁下来,倒是让白家人忍着气不敢再闹。
他们当然不敢闹,白沛凝早有后手,这么多年转移了不少产业到白家名下,即便没转移的,也有这样那样的漏洞,全都漏往白家那边。
赵小满好整以暇的看着现场的闹剧慢慢平息,才缓缓站起来说道:“既然都说清楚了,便来说一句。我觉得,我们赵府,也该分分家了!”
赵小满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赵松拧眉回头看她,喝问一声:“胡说八道什么?你老子我还在这里,要分什么家?”
赵小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就是父亲在,才要分家说个清楚,免得若是日后哪一天父亲不在了……”
老夫人大惊失色,连声喝道:“小满怎能咒自己父亲?你不孝。”
赵小满故作姿态取了锦帕掩了掩嘴,轻笑一声:“祖母严重了,我就这么一说罢了。不过祖母您瞧瞧,弟弟瞧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我这也是不得不防啊。”
赵静远自然是想要吃了赵小满,他恨得牙痒痒,说话也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哼,你如今这样大的本事,家里中馈尽数掌握在你的手中,我能如何?”
“你自然不能如何。”
赵小满扬扬手,李妈妈便领着丫鬟们,抱着厚厚的账册物什进来了。
赵松一愣,问道:“赵小满,你想做什么?”
赵小满扬起脸:“刚刚不是说了吗?分家呀。”
赵静远再忍不住了,走过来怒道:“赵小满,你休想胡来。你是女儿家,将来是要嫁出去的,与你一份嫁妆就行了。你以为掌了几天中馈,就想把赵家产业据为己有吗?你做梦!”
赵小满并不理会他,只弯起眉眼认真看着赵松:“父亲,有些烂账,是不是该好生算一算了?”
赵松喉咙发痒,赵静远年纪轻不知道,可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赵小满分明是想要借题发挥,什么分家?她要的不是分家,她是要她娘的嫁妆。
赵静远怒从中起:“赵小满,什么烂账不烂账的!赵家产业,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说话了?我是家中嫡子赵家的产业,将来都是我的!”
赵小满这才看向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你是赵家嫡子,赵家产业将来尽数都是你的。我不过是个女儿,你放心,就算你们要给我嫁妆,我都不会要的,都是你的。”
赵静远愣怔住,不明白赵小满的意思,她不是说要分家吗?她这是何意?
赵翠花走上前劝道:“妹妹快莫要这样了,如此闹著分家,岂不是伤了祖母与父亲的心?我们是一家人,有话就好好说嘛。”
赵小满理都不理会她,自让李妈妈等人,把账册与生母的嫁妆单子在桌上一一摆好。方开口了。
“当年我母亲亡故之后,携带的嫁妆不菲。当时祖母与父亲,跟吴家人说得清清楚楚,这些产业都是代为打理的,只待我出嫁的那一日,母亲的嫁妆将会尽数归于我,对不对?”
当年的事情,不仅是老夫人与赵松知道,赵家嫡支长辈们也都是见证。
那位三叔公这时候便出面说道:“不错,的确是这样,如今你还未汤婚嫁,等你婚嫁之时,那些嫁妆自会送还给你。”
老夫人迷迷瞪瞪,总算是反应过来,赵小满,她一直以为孝顺乖巧的赵小满,竟然在这里等着她的。说什么不会打理中馈,之前弄得沸沸扬扬,后面又说什么不喜欢操持,尽数交给王姨娘便是。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有备而来?
相比之下,赵松还算镇定,吴卓然的嫁妆多,可是当年也说好了,这些年嫁妆的出息是赵家的。赵小满怎么说也是赵家女,总不能反口还要他们把出息给吐出来吧?
至于白沛凝暗地里动手的,他从前不怎么在意,毕竟那些东西原也不是赵家的。今日瞧看来,并不算少。无妨,既然多是产业,那盈亏便是正常的,这些年经营不善也是可能的。
赵小满摇摇头:“三叔公说错了,原本到我出嫁时,那嫁妆尽数给我也没问题。可如今瞧看来,若赵家继续下去,我都不知道到我出嫁之时,这嫁妆还能留下几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