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夜虹怎么弄的，看来这池水的确是地热温泉，咕嘟嘟冒着泡泡的泉眼不知源于何处，但绝不是烧碳加热的结果。
“这个奸商！”若若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地观察了半天，不明就里，还是给了夜虹一个早拟好的结论。
池子里的药材想必十分珍贵，纱袋包镶得美轮美奂，池子四角都有，这样的一池水想必要破费不少。想到此处，若若对掌管财政大权的竹歆师姐大有好感。
进门后才知道“白云浣”管理得很有档次。
院落不规则地七曲八弯，竟然把所有的温泉池都收入院落，足有二、三十处。装修也很见功夫，应客人的不同要求，有大理石的，有细细的鹅卵石铺底的，最高级的，四壁都是碧玉所砌，比如九尾包年专属的“香根兰花池”。
露天的温泉都不大，或假山泉眼流水潺潺，或花卉白石装点，四周有高高装饰竹子的围墙，隐约听见隔壁人还在谈笑风生。
夜虹非常了解现今的人或仙活得十分不易，不比若干年前一包银子就可以携剑走江湖；外出旅游或流浪，都要计算差价，带些土产回来贴补，或是打工挣路费。一个字形容就是活得“累”。
当“白云浣”泡温泉的客人全身泡在温泉里，静听流水声。夜间，空中云流移动，或黑或乌，深浅不一；白日又是花香鸟语的一派庭院风光；倘若挑一个细雨蒙蒙的春日泡进去，雨水在水面上溅漾出一圈圈奇妙的水花•••••无论何时，白云浣都有值得一来的理由。
来客无一不是轻松愉快地离去的，所以夜虹生意渐渐火热，前来泡温泉的人络绎不绝。
的确是个让人上瘾的去处。
若若泡得昏昏欲睡，十分放松，正心无杂念地在水下练习元尊教过的“龟息”之法，竟然颇有心得，渐渐如入无我之境•••••••恍惚间有个声音在讲——“没了狐仙的身份，贸然下去是要受苦的。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一个女声悲切道——“你在东皇钟里终有一日会魂魄消失，但你父亲说，只是在仙界不见，要重回人间，待人道满三百个轮回，就可以回到本体，待我寻来仙丹灵草，慢慢把你身子养好，想恢复以前的光景，也不是不可能。我是定要下去守护你生生世世才放心。”
若若暗暗吃惊，自水中探出头。
屋内哪里有人，沉静中只有蒸汽在热闹地蒸腾。
“哗啦••••••”若若心神不宁地自水中站起来，披上浴衣，擦干自己，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竹歆正对牢夜虹面前的账本，盘着腿一一核算，看一眼走出来的若若，点点头，又低下头继续研究。
若若对财务类的东西向来甚觉遥远，只有月底食堂的饭菜票寥寥无几时，才慌慌张张地四处讨账——“喂，那个师兄，我的五张菜票该还了！今天都在啃咸菜了。”
对方自然不信——“昨儿我还看你吃得直打嗝，不会一夜之间就从满脑流油的资本主义倒退到一无所有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吧。马上就领口粮了，再坚持坚持，我也没两张了。”
“你才满脑流油！就多吃了两块红薯，肚里的气立刻不打一处来，争先恐后地往上窜。我说你还是匀两张给我，不然我天天到食堂等你一起吃也行，一份菜两个人吃。”
“一个女孩子天天和我吃一盘菜，这份亲热我也挺向往，可惜你不是我那盘菜。不说了，这个月哥们倒mp3赚到钱了，晚上来早点，哥几个去食堂炒小炒。”
回忆结束，若若在一旁坐下，看着夜虹的小白脸多少有了点尊敬，能干点实事的男人都有点才，虽然聪明往往离奸诈只一线之隔。
“咦，这个月用掉了那么多存款吗？”
看完自家的流水账，竹歆吓了一大跳。
“九尾大人回来了，我给扣了年费。”
“这个我知道，但还差一截。”
“征得你家大人的同意，我把明、后年的年费也扣除了，昨天，还没入账。”
无语。
竹歆摇摇头，若若则五体投地地点点头，只有夜虹轻松加自在地扔着手里的核桃玩。
“涟漪，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那池水很贵的哟！”竹歆看看若若，眼里尽是心痛的表情。
天啊！九尾家的美女们全不知如今的材米油盐有多贵，都闹着每天的鸡蛋要换成鸽子蛋，说是利于美容，祖宗！一个鸽子蛋要用一个人参果去换呐。听说师父在人间待遇级别太过奢华，回来就离不开香汤沐浴，还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唉唉！如今要加强和外界的交流才好，那些高级香水和化妆品闻所未闻，等师父用完铁定要自己想办法去人间采办，那都是银子啊！
“是挺舒服的，就是怕你等着急了。还有，泡了一阵，仿佛听到有人讲话，也不知是不是隔壁的，偷听人家夫妻说私房话毕竟不太好，就赶紧起来了。”
若若看懂了竹歆眼里的意思，想着平时没有浪费机会的自己居然大大地浪费了一次，不由地羞愧辩解道。
“今天太早，还就你一个客人。私房话？两个人吗？说来听听！”
夜虹听说自己的地方出了这种事，立刻感到事态严重，盯着若若问道，耳朵也放大了百倍的听力。
若若想了想，模仿两个声音复述了一遍。
竹歆和夜虹听了都不吱声，尤其是夜虹，仔细研究着若若的脸，目光始终阴晴不定，看得若若快冒火了，末了才开口。
“说到东皇钟，这三万年间确实被父王的‘九天追魂咒’封住没再使用。父王因做了一件憾事，至今不愿出来见客，也严禁任何人走近东皇钟。”
“什么事能让你父亲心痛成这样？”若若小心问道。
“我大哥清盛为了救一个狐女，和一只黑狐斗法，在他调引天外天之力时，突然发现已经无法控制这股力量，黑狐趁着这个机会和天外之力同时进入他体内。大哥被黑狐附体后，两魄被黑狐找到吞噬。
危急之间，大哥直插昆吾剑到自己天灵处，重伤黑狐。父王赶来时已经无法保全大哥，忍痛祭起东皇钟，希望黑狐能有所惧怕离开大哥的身体。谁知黑狐大战一番后又被大哥的昆吾剑所伤，元气大失，再不能逸出大哥仙体。眼见大哥魂魄不全后，神情大变，神智渐渐被黑狐控制，提剑就向仙童头上砍去。
父王叹口气，说声：‘清盛，下界去修行吧，你的魂魄已不能保全了，我在这里守住东皇钟，三万年之后，你的元神不会坏掉，重要的是黑狐修行不够，终将灰飞烟灭。那时你的两魄在你返回来时我如数交还给你。’只听父王的‘九天追魂咒’一念完，东皇钟立刻红光大盛，钟内先传来黑狐的惨叫，倒是大哥，奄奄一息却咬牙一声不吭。”
“你父王当时还有别的选择吗？为什么非要两败俱伤？”若若心中凄惨，又追问道。
夜虹低下头：“当时黑狐叫停，要父王用‘洛河书’来换大哥的性命，父王当时冷笑一声，说道——‘妖孽，‘洛河书’关乎天下苍生的世代昌盛，落入你的手中，只怕三界都要为你所祸！’因此才硬着心肠看大哥在人间轮回受苦。这些年，母后因为这个事情，常常以泪洗面，也没对父王抱怨什么，因为她知道父王没有一天不牵挂大哥的，几乎谢绝了所有来客，专心守着东皇钟里大哥丢失的两魄。算算人间的时间将满，应是三百年左右，正合了当年仙界三万年的算法。”
“原来如此。你父王原也没做错，只是在父子情份上有所遗憾罢了。这么说，你大哥快回来了，听对话，那女子要下界去守护他三百年，是否一起回来？”
“那女子就是大哥所救的狐女，要待大哥百年之后，才能同魂魄一起同返仙界。”夜虹怅怅答到。
“涟漪，如今你知道了这个故事，更应当努力修行才是。”竹歆提醒道。
“为何？”若若奇道。
“因为你是•••••••”竹歆话没说完就被夜虹打断。
“因为你是将来要去接引清盛回来的人，如果修行不够，是无法接引、超度亡魂的。”
“这个••••••好吧，既然有了目标，今后我就开始好好跟师父修炼吧。”若若感动之余，也觉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没想过今后“苦其心智，饿其体肤”的细微末节。
“嗯，我们也该回去了。”竹歆点点头。
事关夜虹的大哥，也许夜虹不让涟漪知晓自有他的道理。
收拾收拾，意外地，夜虹又塞了一篮人参果给涟漪，笑道：“听你们家的美人讲，鸽子蛋不仅养颜，也很补。但要我说，一颗人参果来换一颗鸽子蛋确实也忒黑了点，我住的院子里正好有棵人参果树，今后尽管来摘。”
若若心里非常同意这种交易傻到极点，立刻爽快地接过篮子：“换什么换！水果最养颜。诺，我带了些蟠桃，你挑吧！”
“哈哈哈！涟漪，不如你哪天请我喝酒吧！这些果子平时都是乌金在吃。”
夜虹和若若消除了罅隙，心情大好，再次提起喝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