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几只在即墨家周围的树上做窝的鸟早早就拉开歌喉,声音宛转悠扬。清晨的露珠还未完全蒸发,静静地在花草上折射着阳光,五光十色。大雾比以往都要浓重,微风吹散不尽,朦胧的石板路上有斑驳的水印,湿滑的很。
冉熙的香槟色跑车行驶在进市区的路上,何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眺望着窗外。
“不用想那么多。”冉熙沉稳地开着车,方向盘忽左忽右,性能优良。
何其把头摆正,视线回到前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会心一笑,但笑容只停留了一秒变转为严肃,“我会保护好伯母的。”
他低头许久,抬起头裂开了嘴,“你果真很了解我。”
车速越来越快,他们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到达目的地。
进入市区,浓烈的人类“香气”飘扬而来,何其猛地抓住了车门把手,“咔”的一声,门把手碎成了黑色的沙砾。
“保时捷修一次很贵的。”冉熙迅速瞄了他一眼,继续开车,表情与之前无异。
何其盯着手上的沙砾,尴尬地将他们抛出车外,“我很抱歉。”接着,又继续盯着窗外发呆,他现在没有心情讨论沙砾的问题。
跑车拐过几个弯,进入了何其家所在的小区。
停好车,何其站定在家楼下,抬头看向他房间的窗户。窗户似乎在透风,没有关上,玻璃擦得很干净,他可以看到窗框上残留的水珠。母亲还和一样勤劳,只不过现在的勤劳,或许更多的是寄托思念吧。
又看了一会,何其手脚麻利地爬上了以往冉熙待着的树,终于明白为什么冉熙什么都能看得很清楚了,血族的眼神真的很好。
“你想从窗户进去吗?”冉熙也爬上树,蹲坐在他身旁。
何其点点头,很快便翻进了窗户,他刚落地,冉熙也进了屋子,来这里她早就轻车熟路。
“你现在这等等,我去找伯母。”冉熙拉开门,又轻轻地关上。
家里人类的气味很重,对于何其来说有种说不出的甘甜,他坐到床上,大口地吸气,想要尽快适应这种要命的诱惑。
待内心的渴望平静下来一些以后,何其可以听见家里每一个角落的响动,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冉熙与母亲的谈话声……她们在谈论他转变的全过程,中间夹杂着母亲的谩骂。
对话声持续了一会便停止了,之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有人推开了门,母亲和冉熙先后脚进了房间。
冉熙移动到何其身边,挡在他面前做好了准备。
涵雪无声地瞪着儿子,而何其也用血红的眸子回视着她,藏着深深的隐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竟然变成了血族,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爸吗!?”
何其微讶地张了张嘴,垂下了目光,“我要活下去。”
这条……涵雪也不可否认,她也希望儿子可以活下去,可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何其转变的这个事实,“何其,你爸说过,血族是没有心跳的,你知道吗,你现在和死了没有分别啊!”
何其并不想被激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弓起背。
冉熙敏感地感觉到了,迅速扣住了何其的双手,“屏住呼吸何其,平静下来。”
何其痛苦的表情终究是让涵雪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是儿子,看着他冰冷地在自己面前,总好过在坟前看着他的墓碑要好得多。想通了点,她开始向儿子靠近,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摸摸儿子的脸颊。
“不,伯母,不可以。”冉熙拉着何其闪到了房间的角落,和涵雪拉开了距离,“您现在还不能碰他。”
“对不起,妈,我,我还在尝试更好地控制自己。”何其牙关咬紧,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涵雪失望地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又将瞪视转向了冉熙,“这一切的不幸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们血族!”
“很多时候,这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冉熙撇开脸,她对再解释一遍过去没有兴趣,“我倒希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霎时回到冉熙眼里的孤寂令何其感到惴惴不安,那段回忆将她伤得太深,伤害父母,转变冉葵,在嗜血的群体中失去了做普通人的权力,不会生老病死,却也永远无法有一个真正完整的生活。他知道,如果冉熙的心还会跳动,还有感觉,定是痛得撕心裂肺。想到这,对鲜血的渴望和愤怒的情绪减弱了,逃开她的束缚,吻吻她的脸颊,告诉她,他还在她身边。
涵雪不想再看这场让她作呕的闹剧,离开房间,拿起菜篮就出了门,之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关门声。
“你把伯母气跑了。”冉熙眨巴眨巴眼睛。
“她也因此安全了,不是吗?”何其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在重生之后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涵雪思念儿子,但无法容忍他变成和杀死丈夫的凶手的那一类人,那种除了血,什么都不想要的怪物。或许冉熙足够优秀,足够迁就人类,只可惜,深爱丈夫的心情不允许她对冉熙或血族有所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