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一周的时间已过去了。马车组成的长队犹如一道黑色的小虫,吃力地穿过了巨大的山谷。
这个山谷的名字叫罗下岭,两岸全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大树木,但是树冠已经可以看到些许斑驳的苍黄色,已经枯萎的树叶如死去的蛾子一样落下,尸骨堆了一地。
眼下已经是深秋了,再往下走,就要到冬季了。
穆迟坐在马车上,眺望着远方,目光里皆是白色的雾气和清冷的山谷。
据豫子堂所说,他们在冬季要赶到平顶山上去收冬青茶和松针茶,在那里住上一整个冬季,再去收当年最新的春茶,紧接着就近路返回清屏县。当他们返回清屏县时,会过了春分,差不多要到夏季了。那个时候,清屏县会很美。
“这就是我们茶商的一生,永远在路上。”豫子堂笑着说,“不过如此的人生若是可以一条路走到黑,那也不错。”
“我喜欢这样的职业。”穆迟赶紧说,“干脆我投点钱,入个伙算了。”
“大侄女儿还是适合开酒楼呢,你把花时雪开得如此之好,我可是自豪得很,逢人就夸你。”
“……只是成功了一半。”穆迟低声道,“我在京城开的二号殉了。”
“没关系,没关系。”豫子堂安慰道,“长点儿好的经验,回头再去。”
“不了……”穆迟低落地说道,“我以后就不再去京城了。”
因为京城有那个家伙,有那个家伙的存在。
穆迟闭上眼睛,尹泅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离开京城已经差不多有半月,这期间穆迟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事,她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已经都过去了。
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偶尔有夜深人静之时,那个人的身形就会慢慢浮现……
他的脸……他的神情……他说话的方式……他看着自己眼含笑意的模样……
还有他低声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回响在耳边,持久不散。
但是,穆迟的注意力被云曾唤了回来。
云曾坐到了她的身边,对着她微微一笑。
自从上次的杨清事件发生后,云曾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她给云曾下了死命令,不管怎样一定不要离开她的方圆三米,否则就有可能会被杨清拉走吸血。云曾也很听话,从不走远,就在她的身边待着。
不知不觉,穆迟已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等到了清屏县,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这样一想,穆迟就生出了些许不舍。
“呐,你的家在哪里啊?”穆迟看着云曾。
“我的家啊。”云曾似乎在思索,“我从记事起就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当下人,后来辗转被卖到了清屏县,又被老板收留。”
“那你的老家可能是在京城。”穆迟说,“你想回京城还是留在清屏县?”
“我在哪里都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
“真的不在乎么?你不想找自己的爹娘?”
“他们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把我卖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穆迟心说也对,这孩子从小就颠沛流离,对于任何一座城市都没有什么归属感,一棵无根的小草,只能随遇而安,肯定是随处漂泊了。也好,如此便把他带在身边,一直带到清屏县,留他在清屏县生根发芽吧。以后,也可以多照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