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秦正杰按照李长江副院长的指示撰写了一份特别说明。
内容事关该次乌龙事件的始末，以及核医学科复工的申请。
他整整构思了一个晚上，用他和夫人视频的说法，愁得眉毛都要揪光了。
事实上并不夸张，院领导下了最后通牒，一周内不复工，他这个副主任的职位不保。
依照申请中并不充分的理由，这份说明在医院高层的委员会议中被否决。
这次除了邹仕明外，还有其他副院级的领导公开反对，哪怕李长江老大在其中斡旋，也并非一件短时间可以解决的事情。在得知最后的讨论结果后，秦正杰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因此划上了休止符，整个人黯然神伤，每天醒来的瞬间都会凝视着拾目可见的日历，无力地等待着最后限定时限的来临。
与此同时，李向阳与“核医解密小组”开启了一程探秘之旅。
坐在老赵安排的破吉普里，几个人颠颠簸簸地来到了乡下。
全程无言，整个空间的气氛非常凝重。
除了司机时不时地燃起一根香烟提神的火机声响外，就是发动机的噪音了。
大约是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氛围，汤辟谷首先打破了空间的平静。
“李哥，那个赵晨曦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汤恩达伸出手掌捏着副驾位置的李先阳，暗戳戳地说道。
“老赵这安排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对李哥有意思的，首先是老赵……”
见李向阳没有回应，王永年接着汤恩达的话茬子继续聊了起来。
“老赵对他感兴趣有毛用。”栗千城摇头道。
“还是赵姐姐对李哥有意思来得更重要一点，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好事将近了呢。”
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还是徐杰辉的说法比较上道。
然而，李向阳始终一言不发，整个几个人面面相觑，还真以为李向阳出了什么状况。
“你们啊，看来可以改行了。”李向阳头也不回地感叹道。
“改行？那是不存在的。”汤恩达笑着道。
“听李哥说说改行干啥？毕竟核医学被禁令整顿，也不知何时可以营业，咱们也得多方筹划吧。”王永年思索了片刻，摆出了一副恭迎明达的谦恭模样侧耳倾听着李向阳即将发表的高见。
栗千城和徐杰辉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二人目光相视的模样似乎也很是期待。
“编剧！”
“严肃点！你们动静这么大，小心蜡像女杀过来。”
核医解密小组的队员都笑得不行了。
然而当听到李向阳对赵晨曦的定位，他们忽然便止住了笑。
“蜡像女？”
对一个人该有多厌恶，才会冠以这样冰冷的词汇呢。汤恩达念叨了半天，虽说从容颜职业年龄多层面考虑，二位还真是挺登对。既然主角们无意，作为旁观的配角操心又有何用呢。
“可惜了。”
汤恩达还是忍不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其他几个兄弟似乎也听出了汤辟谷的意思，见李向阳没有任何回应，似乎也足以证明了他无心这旁枝末节了。
“大家都是战友，兄弟们不要杂念，聚焦核心啊。”
“对了，今早从医院传来消息，如果一周内没有进展，秦兄要下课了……”
“这么严重？”
“不要掉以轻心，咱们今天的每一分努力，都是要写进科室发展史的。”
“李哥你这么做，图啥呢？”
“别瞎哔哔，听李哥的。”
“别瞎哔哔，蜡像女来了，不，是你们的赵姐姐来了。”
“……”
已经来不及了。
赵晨曦已经听到了李向阳对她“蜡像女”的称谓。
“李毒舌你等着！别以为老赵对你偏袒，就有恃无恐。”
赵晨曦从前面的吉普上跳了下来，风风火火奔过来，指着李向阳气哼哼地说道。
“有戏啊。”
“啥个游戏？”
“不是游戏，是有戏！y-o-u有，x-i戏！”
“汤辟谷说的没错，蜡像女，李毒舌，这绰号也够登对的。”
“你们无不无聊，聚焦一下咱们的目的”
“李哥，兄弟们在为你的终身大事聚焦呢，这个也是重中之重啊。”
“你还真别说，李哥这次因祸得福是定了。”
“无聊！至极！”
“……”
在当地前来接应的派出所民警和村民引导下，他们踩着雨后的山道，向前进发。
平日里很少运动的诸位，才走了一段路，就累得气喘吁吁，惹得李向阳忍不住回头喊着跟上，顺带还扔过去一句“才走了多点路，你们就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去多喝点黄芪补补。”
“黄芪？补气圣品？”
“我看黄芪就算了，这些蘑菇不错，这些补补岂不是刚好。”
“阿汤，别碰！剧毒鹅膏菌，试试就逝世！”
“李哥，何以见得？”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李向阳念叨完这句歌词，一直全程无言的赵晨曦回望了他一眼。
这一切都看在了汤恩达的眼里，不由地借题发挥起来：“啧啧，毒舌也有雅言时……”
“别文绉绉的让人听不懂，雅言是啥言？”
“你呀肯定打小就语文没学好，回家多陪陪娃儿补补课。”
“汤辟谷！汤毒舌啊你！”
“毒舌这么快就易主了？看来，李哥以后就叫李雅言了。”
“可以可以，这个李雅言挺好。”
“……”
核医解密小组的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扯着，没多久便无限接近了目的地。
远远地，哭声此起彼伏的渐次传来。
寻声而去，只见一户人家在按照当地习俗举行着葬礼。
李向阳忽然停下了脚步，喊着赵晨曦：“赵主任，你们队有毒理专家吧？”
赵晨曦微微蹙着眉头走了过来，并没有正面回答李向阳，而是柳眉轻竖地问道：“李毒舌，怎么不叫我赵蜡像了？”
“兄弟们这不是都给我改成李雅言了吗？我也不能不识抬举不是？”
“看来，还是你的兄弟更重要，毒理专家从你兄弟中去找吧。”
“我们是战友，战友！资源共享，资源……”
“谁和你是战友？老赵和你是战友，我不是……”
“……”
老赵从最后面一辆吉普车下来，一直默默地跟着他们向前走。
见到赵晨曦对着李向阳的态度，他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是他这几十年来，最为快慰的时光了吧，夫人从赵晨曦三岁那年便离开了，她们一直父女生活至今。各种的因素，将他锻造成了工作疯，将赵晨曦锤炼成了学习狂……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从来不会考虑的问题，也被迫的拿出来去思量了。比如女儿的归宿，是他心头无法言喻的大事。这么多年来，身边不乏优秀的年轻人出现，然而他总觉得他们身上缺了点什么。直到遇见了李向阳，他忽然眼前一亮，接着便有了上述的种种巧合和际遇。
赵晨曦某天休假，在家里收拾物品。
无意间发现了父亲赵志刚的一篇日记，里面还夹着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
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父亲写给母亲的情诗。
……
你深爱过一个人吗？
可以付出生命的那种。
我有。
你深爱过一个人吗？
可以永远记住她的那种。
我有。
你深爱过一个人吗？
……
初起，她看得面红耳臊。
末了，她哭得稀里哗啦。
她将父亲写给母亲的诗，编成了一首歌。
在京州艺术学院兼职教授的时刻，每每情绪恣意时，她会现场弹唱起这首歌。
那一刻，掩藏了二十多年的情致会悄悄萌发。这一生遇见一个像父亲这般深情真挚的那位，便已足够。虽然她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自己的爱情观婚姻观，然而这个植根内心的信仰早已成了她坚守的标尺，无论时光更迭时空变幻，都会磐石如铁，不更不改，不动不移。
大山保持着原生态的绿意盎然。
村民保有着千年不变的淳朴。
连同着这当地的民警公务人员都深受当地文化的感染。
“前面那家就是死者的家吧？”
“没错呢。”
“看样子其他逝者已经入殓，想搜集其他证据的难度更大了！”
“是的呢。”
赵晨曦和当地带路的民警一问一答，实在找不出多少营养。
“见机行事吧，说不定还有额外线索。”
看到赵晨曦一筹莫展的模样，李向阳满脸笃定地说道。
“并非易事的吧。”
赵晨曦并不觉得李向阳的乐观会有明确的收获。
某种意义上来说，长这么大，悲观是她的底色，而乐观只是插曲，仅此而已。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说辞，太唯心主义了。你是党员吧？唯物主义者？……”
“不要加标签，一切以结果来说话。如果有毒理专家的话，请他给我协助。如果没有的话，有试剂也可以，我自己来……”
“你？学医的？”
“天命应该是学化学或者音乐的，学医是命运拨错了编码调剂的吧。”
“别扯，我们到了。”
“毒素检测试剂盒，有没有？”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