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方刚上台,他只讲了二十来句,要用自己最擅长的雍容华贵的牡丹来绘满墙壁,主题名称:国色天香。 郝言看到投影出来的一朵朵各色手绘牡丹,形态各异,花瓣层层叠叠,晕染手法灵巧,确实繁复富贵,创作能力也是经过历练的。他的画稿很成熟,也不错,但主题意义和情绪就相对就俗了。 方刚下台后,坐在一旁的蔡中心中有了底,虽然那天方刚说这次的创作是他的,但自己认为,必须郝言来画。 招标会结束,人们四散,郝言往酒店外面走,几个艺术家走过来跟郝言打招呼,称赞他的创作不错,未来很有前途。 “小老弟。”
方刚走过来拍拍郝言肩膀:“果然年轻有为。虽然你小小的年纪有两把刷子,但他们要找的始终是有威望,有名气的人,肯定是我,你还是拉倒吧。呵呵。”
郝言不怒反笑:“大师,我曾经为创作这幅画,接近过天地,天地自然有答案,不是你说你,就是你。”
“呦,还跟我玩文化呢,等着看吧。”
方刚摇摇头出了酒店钻进奔驰,扬长而去。 晚上九点,盛世酒店二十层楼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以蔡中为首的创作评审组,对今天所有才加招标的创作方案都研究了一番。 “郝言中标。”
蔡中严肃的说。 评审组也一直同意,决定采用郝言的方案。 零零。 蔡中手机响了,他一看是自己的领导总经理,就出门去接听电话。 总经理说这次酒店内部已经决定由方刚来创作,毕竟方刚在本市非常有名气。 蔡中抓手机的手一软,本来对这件事的满怀期望如同散沙一般被风吹散,无奈的说:“知道了。”
沉默良久,仍旧不舍的挂掉电话,发自内心的说:“我真可惜,咱们酒店错过了最好的选择。”
早晨,郝言正在宿舍睡得深沉,忽然传来手机的呼叫,他接听,是蔡中。蔡中满怀遗憾的告诉他,虽然作品非常棒,但酒店最终还是选择了别人,只是因为郝言太没名气,酒店希望一个有名气的人来创作这幅很重要的画,而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 “好。”
郝言挂掉电话,心中没有一丝埋怨。经过这么长时间努力,费了自己无数创作激情,最后还是落空,这并没有击垮自己,而一项纯真而坚强的自己,却感到如释重负。甚至觉得自己轻松下来,仿佛一条鱼从浑浊的空气中跳入清水,在里面不住游动跳跃,自由自在。 “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郝言抱着被子酣然睡着。 第二天,上完美术史课,郝言回到宿舍思考自己下一步的创作。 王驰靠着床点燃一根烟,问郝言:“我说毕沙罗,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都已经看到了,私下也打听过了,你是创作了作品参加招标,你够费心血的啊,不过,你的结果呢。”
郝言知道他又来取笑自己,不愿理他。 王驰笑道:“哈哈,心血白费了吧。你以为自己卖了几张画,就能中标?简直就是讲笑话,痴心妄想。”
“吃你个脑袋。”
郝言一翻身下了床,就离开宿舍。想着要喝点酒,就往徐兵家走去。 在村子口的小卖店,郝言买了十瓶啤酒,两斤猪头肉,一只烧鸡,来到徐兵家,见他正好在翻院子里面的土地,准备种些菜,就叫他来到房间内,两个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徐兵听完郝言的遭遇,就说:“你就在这呆着,散散心。”
郝言喝了一口啤酒,望着周围即将破土而出的植物嫩芽,四周都显露着挡不住的春色,就舒服的说:“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并不灰心,而且,我觉得付出了总会有更大的收获。不过现在,有空帮乡亲们在墙上创作,也是一件美事。”
在酒店确定创作人的第二天,方刚就带着自己的六个徒弟来到盛世酒店。在他的心中,这个创作就是一个活,自己最宝贵的是时间成本,自己越快做完了,就越快拿钱。至于画得好不好,那不是问题。画得认真,可以称为写实。画得潦草,那就说大写意,反正都是自己的风格就对了。一共是十万块的创作费,三天完成,徒弟每个人两千块钱,自己一个人得八万。 方刚等七个人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将画具都掏出来,蔡中迎了上去,说自己是这次壁画创作监督组的,会时刻监督创作过程,请方刚签合同,以保证成品的质量。 “不签!”
方刚没把蔡中看在眼里,张手罩住蔡中的脸,说:“不签,我从来不签合同。我接过的项目太多了,这东西有用吗?我这个就是讲信用。我都不怕你们不给我钱,你还怕我画不好?就十万块这么点,你们还真当回事了。”
看到方刚一脸的拒绝,蔡中只得回去问总经理,总经理四十多岁了,戴着眼镜,双鬓略有些白发。他开始还皱起眉,想了一会,靠着椅子说:“可以不签。”
蔡中和总经理是熟悉的,就问凭什么他可以不签合同,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总经理说:“他是有名气的,而且认识本市的书画界的人很多,这就算是他的信誉吧。我们暂时就信任他了。”
蔡中无奈转头回到大厅,见方刚已经找来苏云,让她开七间标间,给自己和徒弟们住,而且要的都是单人大床房。 苏云本着自己的职责,和为酒店着想的目的,小心翼翼的问:“开四间双人间不行吗?让大家凑合一下。”
“凑合?”
方刚叼着烟说:“我们辛苦的在这里给你们工作,你们竟然让我凑合?不行!让你开你就开,不要废话。”
苏云不想暗中吃亏,就按照方刚说的打电话给总经理,总经理心想既然已经找了方刚,那就暂时依了他吧,说可以,就这样。 方刚和徒弟们提着画具入住房间,当晚还没有创作,就来到酒店餐厅里找了一个贵宾包间,要了一桌三千多块的酒菜,把一只烤全羊吃的精光,又喝光了三瓶六百块一瓶的冀州老白干,一个个,醉意盎然的非常高兴。 第二天上午十点,方刚和徒弟才起来,带着昨夜的宿醉来到壁画前面,身旁六个助手帮助他拿笔,提着颜料盘,提着水桶。他沾满了颜料,挥动手中之笔画出一朵红花绿叶的牡丹,就停下来,拿起一杯酒喝着。等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然后,再一次泼墨,泼出两朵牡丹。 画完三朵牡丹,方刚对徒弟们指导:“看了吗?就照这个这个画,把整面墙画完后咱们就收钱。好了,我走了。”
说完走出酒店,钻进一辆停在门口的奔驰汽车,去参加一个本市公司的揭幕典礼了。徒弟按照方刚交代,爬上脚手架,开始一朵朵的描摹牡丹。 蔡中检查完酒店上午的例行工作,想起壁画的创作就来到墙壁前,见六个徒弟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画着,弄得四周都是黑墨水,却不见方刚的影子。走过去,问方老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是你们画? 徒弟们在方刚的授意下,也都是目中无人,闻听蔡中在那里问,头也不抬:“我们师父干什么,要你过问吗?你管得着吗?”
蔡中一听火了:“我是酒店管理人员,有权可以问。何况,我现在是这幅画的创作监督组的,看到你们给你们的老师代笔当枪手,我没法再让你们糟蹋我们酒店的墙。”
徒弟们互相看看,嗤笑说:“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能看到我们给师父代笔。更何况,就这十万块钱,也就值得我们师父画那三朵牡丹。”
蔡中看到这样散漫随意的创作态度,怎么能够配得上盛世酒店这样美好的环境。盛世酒店在自己心中是一片神圣的地面,怎堪让他们糟蹋,简直太气人了。 “停下,停下。”
蔡中站到这些人的面前,怒目圆睁,厉声道:“这里是我的公司,也是我的家,我在这里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都停下。停下。”
说着把他们都阻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