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随便找了家酒楼用过午膳之后才回十二营，他一进营，立刻碰上脸色难看的周水。
“怎么了？”
周水脸色凝重，没了往日的嘻嘻哈哈，见了他便拉着他往牙狱去，路上压低声音耳语道:“那小孩被人下毒，幸好被发现的早！”
江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仿佛乌云密布一般，压抑着暴风雨。
进了牙狱，来到空牢房里，地上还有打翻的饭菜，江朝看了一眼那小孩用的膳食，便压低声音问:“断肠草？”
周水点头，看了一眼外头守着的营卫，回头对江朝说:“我问过他们了，膳食是伙房统一的，去拿菜的人随便拿的，路上也没经他人的手，其他人用了都没事！”
江朝眸光闪烁，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暮央的笑脸，淮玉和暮央的话在他耳边重重叠叠:
“将军，十二营的事忙吗？”
“今日辛苦将军了！”
“下午还要抓小贼！”
“辛苦将军了！”
……
殿下，是你让人做的吗？
江朝抿紧了唇，脸上隐隐有些难堪。
周水见他脸色不太好，嘴唇有发白的迹象，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江朝闭上眼睛轻轻摇头，过了半晌才睁开眼睛，冷冽的看着周水说:“你暗中查查，十二营有谁要害他性命！”
周水郑重点头，谨慎道:“我们放人吧？你刚成为十二营的领头，千万不能闹出人命啊！”
江朝沉默，这个小孩身上肯定有秘密，被关进十二营还要被人悄无声息的下毒，出了十二营，恐怕就活不成了！
放人吗？放了人，出了命案就轮不到他头上。
不放？不放人他能怎么办？查下去吗？万一真是殿下呢？
殿下啊殿下……
江朝内心纠结着，想了片刻忽而问:“曹其呢？没看见他们？”
周水:“阮从之今天去赴太子的宴了，他让曹其帮他去盯堤坝的事，哦对了，苏桦也跟着阮从之一道去了太子的荷花宴会。”
江朝想起演武场上黎子良替暮央抹汗的画面。
江朝冷笑一声，暮央看不明白，他可看得明白，黎子良的宠溺里分明沁着阴冷，只不过那阴冷是撇向他的。
这个男人，也和江阳一样，是个伪君子！
殿下啊殿下……
你要小心啊！
江朝隐去担忧，往隔壁牢房走去，吃了些断肠草被救回来的小孩正恹恹的躺在茅草床上，见了周水挣扎着起来，啐他一口水，骂道:“你是神经病吧？我就在人家晾衣服的地方拿了几件肚兜而已，你要追我八条街？你们十二营的人是闲的吗？”
周水见他还有精力骂人，哎呦一句笑了起来，反手拷上他指指点点的手，咧嘴痞笑着说:“追你还能咋滴？你都是阶下囚了，没资格骂人啊，再说我刚刚还救了你，你不感谢我啊？”
小孩的脸被他拷压在茅草上，不甘心的扭头看向江朝，也骂道:“你们十二营不安全，你快放了我，否则你得给我赔命！”
江朝诧异他这话，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头，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点感觉。
那小孩本是清秀的，却沾了灰尘，变成脏兮兮的乞丐一样，但他的眸子闪着亮光，不同寻常孩子的单纯，反而有股江朝看不懂的复杂。
小孩狠狠的伸腿准备踢周水，却被周水一脚压住，然后他一巴掌拍在小孩臀部，俨然一个教育孩子的老父亲。
老父亲周水恨铁不成钢的骂他:“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偷东西？你手脚健全，还这么灵活，随便找个酒楼做小二也行啊……”
“我娘都管不了我，你算老几？”小孩打断他，又对江朝骂骂咧咧的，“你快放了我，否则要你好看！”
江朝没理他，反而对周水说:“放他走！”
周水不解气似的又拍了他臀部一巴掌，然后放开他，无趣的说:“走吧走吧，下次让我看见你干坏事，就是十八条街我也要抓住你，揍你一顿。”
那小孩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试探性的往牢房外走，江朝面无表情的也往牢房外走，吓得小孩以为江朝要动手打他，连忙在牢房门口双手抱头蹲下。
周水像是得了开心的事，笑得合不拢嘴，追上江朝说:“你像个活阎王啊，看把人家小孩吓的！”
小孩见他们没有锁牢房的门，便试探性的跟在他们身后，经过牙狱守卫的时候，小孩还抖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跟上他们两个的步伐，出了牙狱，小孩重重的吸气，叹道:“外面空气真好！”
周水呵斥他:“赶紧滚，回去重新做人啊，别干坏事了！”
小孩厌烦他这说教，没理他，却冲江朝做了个鬼脸，飞快的跑了。
“派人暗中跟着他！”周水对营卫吩咐道。
江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下，忍不住眯了眼睛，睫毛把下眼睑笼罩出了一片阴影。
殿下啊殿下，我放人了！
——
德升殿里，元帝饶有兴趣的拉长了音调，“哦~江朝？”
钱洪汝拱手，“这几日都是定远将军去公主府，想必殿下满意他这个师父！”
元帝露出点笑意，冗长音调说:“江朝……”
钱洪汝不敢抬头打量元帝，摸不准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缄默。
过了片刻，元帝发声问:“查到那日的刺客了吗？”
钱洪汝立刻答:“那刺客仿佛不存在一般，并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元帝缄默，良久才问:“秀容的阮司马近日可有消息？”
钱洪汝:“回陛下，暂无！”
元帝的手指轻轻扣打御案，沉声道:“钱爱卿？”
钱洪汝头皮一紧，立刻跪地拱手说:“陛下，臣着人清理了武部所有粮草，都是这两年的新粮，并无米虫之类；臣还翻阅送去各地的粮草军饷账目，并无纰漏，还请陛下明察！”
钱洪汝说着，他身后端着账目和折子的武部郎中上前几步，李公公立刻接了东西放至元帝御案上。
元帝大概翻了几页，大殿里静默着，元帝忽而问:“太子今日没在府？”
钱洪汝也沉默，他这个武部统领还管不着太子的行踪啊。
倒是一旁的李公公立刻恭敬的接话说:“太子殿下邀了人去别院赏荷花了！”
元帝眯上锐利的眼睛，又翻了几页账目，一手直接压住账目，威严有力的声音问:“江爱卿去巡视的日子定了吗？”
李公公赶紧接话，答:“回陛下，按例，要七月份去了，大将军最近在西山军营练兵！”
元帝:“你们退下吧。”
殿内只剩元帝和李公公了，元帝才说:“江峥练兵回来，就传他入宫！”
李公公:“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