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蔺府大院内。
蔺老太爷与蔺家老大、蔺二郎三人正对月互酌。
“爹!此次铃语消失不见,定然是老三那蠢货在作怪,你可不能轻易就这么饶了他。”蔺家老大哭丧着脸,大声诉苦道。
“来来,二郎……和爹再饮一杯。”
蔺老太爷看了看面狠心蠢的老大,又看了看计谋多段的老二,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年少时,外界不少人都说他有筑基之望,但几十年过去,这希望已经变得万分渺茫。
而江湖上流传的所谓‘蔺府六子’,个个天骄’,也只是以世家大族之间互相吹捧居多,实际上名不副实!
自家老大结交芙蓉岛,其实里面也有他的意思。
毕竟那芙蓉岛岛主糜奎,乃是旁门一脉近期最驰名的筑基真人。
此人生来天赋异禀,资质惊人,自幼就得到了名师的指点,又有宗门支持修行资源。
十四岁感气,二十六岁练气大成,三十来岁顺利筑基,假以时日,必定能在金丹榜上占据一席之位。
倘若自家能讨好芙蓉岛,稍稍与他们拉近关系;那蔺府再保五十年富贵荣华,倒也根本不成问题!
但世事难料,名动天下的英雄,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死尸。
……
此时,李骅已经潜入了蔺府,隐藏在了蔺府的主宅之中。
很快,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的一双眼睛,如同两颗黑宝石般,熠熠生辉。乍一看,十分刺眼,但仔细一看,却见他双目深陷,太阳穴凸起,显然不是一般人。
此时正手持镏金虎头拐,从卧房中匆匆走出。
李骅没有任何迟疑,催动神通,整个人腾空而起。
就在他跃起的刹那,猛地一低头,后腿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快若蛟龙,势若奔雷,一跃便到了两三丈开外。
一掷乾坤!
他一言不合,以玉如意击之。
此物皮如精钢、重如山石、无坚不摧,应声而碎。
砰!
第一下,蔺二郎的镏金虎头拐直接被砸碎,第二下打在蔺二郎的手臂上,将他抬起的手臂打得稀巴烂。
蔺二郎狂嚎一声,整个人如被一股大力击中,被震得飞起三四尺高,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眼见蔺二郎又要逃跑,李骅连忙又补了一下:“蔺家二郎……你可知罪?”
“罪?道行不足,手段不精便是罪……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自知必死无疑。如今只求一死。”蔺二郎话语平静。
他已经认出了李骅的身份,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痛痛快快地死去。
“看来,你还不知悔过,罪孽已是根深蒂固,无可救药也……”李骅无奈摇头。
这样的恶人,就算是死一万次,也无法赎罪。
而且他在临死前,还沉沦在邪恶的欲望之中,被欲望蒙蔽了双眼,毫无悔改之心。
于是,他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挥手,一道风刃就划过了他的咽喉。
李骅也不擦拭一下身上的血污,而是开始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寻找目标。
蔺府大部分家丁和旁系子弟都只是习武之人。
而剩下低阶修士,也只不过是练气初、中期罢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游走如龙,所过之处,遇见抵挡的家丁,手中黑风鬼瘴阵芦一道黑烟冒出,瞬间便将来敌化作一滩肉泥。
“住手!”
李骅正杀得兴起,就看到蔺老太爷与蔺家大郎走了过来。
“好大胆子,竟敢犯我蔺府?”
却正是蔺家父子二人,眼见外出拿酒的二郎久久未归,外面也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所以才结伴外出查看。
蔺老太爷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族人,一脸的悲戚:“你就是那李骅?为何下手如此毒辣。”
话语间,蔺老太爷的体内似乎有什么邪念被唤醒,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杀意给压制了下去。
蔺家修行的【甲坤天舞录】,曾经也是威名赫赫。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其特征也很明显,取三百舞娘魂魄,融于身上,对战时即可时刻迷惑对方。
一招一式,变化多端,虚虚实实,真假莫辨,只要看不透其中的任何一种变化,都会让人产生幻觉,让人分不清真假。
“阁下纵然是想寻仇,也未免做得太过了。”蔺大郎并未见识过李骅的凶残,只当他是个仗着法宝作威作福的恶徒,道行平平,根本不会将这样的小角色放在眼里。
而自己有法器【千年乌木大盾】,再加上同为练气大圆满的父亲在旁,因此很有底气。
尤其是想起芙蓉岛许下的种种承诺,他更是心中一动,义正言辞:“如此丧心病狂,我蔺大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便斗过一场!”
李骅一指点出,那玉如意就砸在了蔺大郎的身上。
“铜钟劲气!”
蔺大郎凛然不惧,‘千年乌木大盾’竟然荡漾开千斤重的玉如意。
但李骅又不是只得这一宝,只是一招运转,有嗤嗤声响乍起!
一丈开外,一柄飞剑带着磅礴的剑气,呼啸而下。
砰!
蔺大郎勉强举起‘千年乌木大盾’格挡,只听一声巨响,手中大盾四分五裂,直接被炸成碎片。
“前辈饶……”
蔺大郎表情大变,还未说完就被李骅一剑插在眉间,当场便已身死。
噗!
蔺老太爷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忍不住放声大哭:“我的大儿啊!”
“种恶因,得恶果。”
李骅擦了擦剑上的血水,忽然笑道:“害我家人,这便是他的下场!”
砰!
蔺老太爷此刻的状态,浑身无力,失魂落魄,根本无丝毫反抗之力。
想到这里,他挥了挥衣袖,卷起一团烟雾,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施展血遁离开。
………
蔺老太爷只觉做了好长一个梦,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可意识已经模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像是被鬼压在了床上,让他很不舒服。
突然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凉,他觉得自家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自己的错。
他惨笑一声,道:“若不是有大儿为了挡了一劫,恐怕我早就死在那一剑之下了。”
世代相传的家业已遭毒手毁了,而且几个儿子死伤惨重,连自己最爱的长子,都没能保住,当真是痛心疾首。
逃出外城后,他漫无目的地往山林中逃窜。最后,他落在一座长满杂草灌木的山峰上,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失去了一部分,整个人都变得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蔺老太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幅幅画面,那是他少年时,离家求道的迷茫,和弱冠得志的欣喜。
他也曾清净修行,戒女色,食净斋,一心想要超度师兄,心态无忧无愁,那时的他好快乐啊。
后来,苦心修行却寸步难进,只得哭惨着下山还俗。
在父母的引荐下,他出仕朝堂,跟着先皇突袭北孟王的军营,大获全胜的那种喜悦,还历历在目。
到了中年,他明白了人情世故,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凡家,法经、财力、道术皆不如别人。
到处拜访丹师求丸,却被讽为凡钝之才,经历百般羞辱。
半梦半醒间,一个头戴莲花三纹冠,身穿八卦长袍的少年,面容清秀,慈眉善目,憨憨地与自己拱手道别,才依稀发觉是年轻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