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贺峰赶到宫门外一打听,才知段霄还有半个时辰才下值,他只好在宫门外苦等,果然,半个时辰一到,便看到下值的一队侍卫脚步匆匆而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器宇不凡。
他疾步上前,朗声问道:
“请问哪位是段校尉?”
段霄冷不丁在此听见自己的称呼,下意识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红脸汉子,长得清瘦矍铄,双目炯炯有神。
“我就是段霄,阁下是……?”
“在下乃郡主府侍卫统领贺峰,奉郡主之命,特来送信!”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呈在段霄面前。段霄一见信上的字迹,便知出自乐娘之手。他急忙接过,往怀中一揣。
贺峰见事情办妥,也不逗留,二人客气几句后,他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段霄身后离得近的几名侍卫已隐约听到“郡主”二字,虽不明就里,可也忍不住起哄起来。
“段校尉,那位是郡主府的人吗?他来找你作甚?莫不是……哈哈!”
众人嬉笑一番,其中意味,在场之人均心照不宣。段霄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那名打趣的侍卫见他冷脸了,也不敢再多话,几人灰溜溜跑远。私下里自然是又妒又羡,说了不少酸话。
“之前是公主,这次又一位郡主,段校尉艳福不浅呐!”
“这可是你我羡慕不来的,谁叫人家长得比你我二人俊,你若是也有一副好皮囊,说不得也能当个驸马!哈哈哈!”
“嘿嘿,咱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扯着婆娘的裙角往上爬!不过,这位郡主也不知是哪家的?”
“在京城的郡主就那么几个,十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你一个个数过来,就知道是哪个了。”
“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今日才刚刚册封了一位郡主,与段校尉传信的,不会是这位新郡主吧?”
“你说的是前几日击鼓鸣冤的那位?”
“正是!”
“那位郡主乃英烈之后,咱们还是少编排为妙!”
“大哥说的是。走!咱们去那边酒肆喝两杯解解乏!”
几人不再提及此事,很快便转了话题。
段霄在宫中也听说了新晋郡主之事,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何滋味。乐娘这些年吃得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如今苦尽甘来,他自然为她高兴的,可心中难免落寞,乐娘经历的几次大事,似乎都将他排除在外了,他总感觉自己并未接近过她,她明明离自己很近,可每次当他伸手想要抓住她时,她却又瞬间飘远。
他明明想好好守护她的,可每次遇事,还是让她一个人承担,她从不抱怨,也从未跟他提起过其中艰险,她在自己面前,似乎太坚强了些,有时,他甚至觉得,她好像并不需要自己,而自己对她而言,也丝毫帮不上什么忙。一度,段霄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厌弃中。
怀中那封信仿佛在渐渐升温般,炽热难耐的灼烧着他的胸膛,他迫不及待回了营帐,轻轻将信取出,打开后,里面露出一张藕荷色花笺来,乐娘以往从不用这样的花笺,这是他们定亲以来第一次通信,想来她也是重视的吧。
小心翼翼将花笺拆开,上面数行娟秀小字。段霄看完,不由面色一松,嘴角略略翘起。
乐娘信中只说让他休沐时,不用再回马蹄巷了,自己三人已搬来了宣明街的郡主府,叫他不必担心自己。
他目光又落在最后几个字上,久久不愿移开。
“最近诸事缠身,惟愿君伴身侧,替吾解忧。”
次日一早,乐娘与姜承隽分别换上郡主与郡王朝服,前往宫中谢恩。
两辆车驾一前一后,行走在主街上,百姓已知车驾中的郡王、郡主,正是半月前击鼓鸣冤的两位年轻人,他们的风姿,百姓们可是亲眼目睹,因而都尊敬异常,且在姜将军和长公主的威望加持下,不由发自内心的仰望几分。
车轮滚滚前行,不疾不徐,因两人府邸距离皇宫并不太远,不到半个时辰,两辆马车接连驶入了宫门。按照宫规,男子从左侧宫道进入,而女子只能走右侧宫道,于是,两辆马车分道扬镳,朝相反方向前行。
又行了一盏茶功夫,车外传来一声轻喝:“吁”,马车缓缓停下,紧接着,廖女官在车外轻声道:
“郡主,该下车了,此处需换乘软轿进宫。”
乐娘轻声答应一声,缓缓从车厢中走出。
“拜见郡主!”
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跪地之声。无数双眼睛,或好奇、或窥探、或艳羡的眸光,全都不约而同汇聚于这一处。
只见车帘被女官掀开,一个身着紫色朝服,头戴金色凤冠的窈窕女子自车厢内俯身走出,待其直起身子,更显高挑秀丽,一身厚重朝服,竟被她穿出几分气势和威仪来。
女子面容白皙,一双明眸灿若星辰,沉静似深潭微波,仿佛能看进人心里。周围好奇偷瞥过来的目光,瞬间凝注在她身上,随即慌忙躲闪,不敢与其对视。
“都起来吧!”女子声音清脆、温和,如泉水激石。
众宫婢、内侍接连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垂首侍立。
乐娘在女官的搀扶下,从容走下马车。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不由带了些好奇,目光在前方层叠、巍峨的宫殿上一一扫过,心中惊叹不已,面上却并未表露分毫。这里的宫殿规模与建筑风格,与她前世见过的古代皇宫遗迹略有不同,但论巍峨大气,却不相伯仲。
不远处,停放着一顶软轿,正是何公公准备接乐娘进天政殿觐见的,廖女官准备将她搀扶过去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车铃铛之声,紧接着一辆奢华的车驾由远及近,几息之间,便行驶到近前。八壹中文網
出于礼貌,乐娘停下了脚步,待车驾来到近前,只见这辆马车甚为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因马车上镶嵌的宝石太过耀眼,而那车夫也有些眼熟。
“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车旁跑得满头大汗的内侍一声尖喝,在场所有人皆呼啦啦跪伏在地,除了乐娘一人站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车帘一挑,从马车上先跳下一名俏丽宫婢,她双目直视乐娘,口中娇喝一声:
“大胆奴婢,公主殿下驾到,还不下跪!”
见到此女,乐娘一下子记起来了,此人正是数月前在城门处折辱自己之人,当时因池义亭昏迷在后方的马车上,她不欲生事,便忍辱给车驾中人下跪赔礼,才将当时的冲突化解。
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